只是他太急了,有时反而弄巧成拙。
不甚流通的空气让他莫名有些烦躁,指尖掐在方向盘上,因为急于恢复而活动过度的手腕仍有些隐隐的疼痛。
“欲速则不达。”
许是医治过的病人太多,不到40岁的高桥医生和蔼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乐知天命的慈悲。
“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最好的情况,你也不可能再达到当年的水平了。”
车内的呼吸声骤然变得低沉而急促,黑色的方向盘在过度的按压下泛出些灰质的白。
他当然知道,也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方向盘猛地向右转了九十度,车辆拐进一条静谧的小巷。
静谧,却又十足温馨。
沿街散布着几家露天的咖啡馆,正是傍晚时分,人们三三两两地闲散坐着。夕阳打在撑开的遮阳伞上,拉出斜长的光影,不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在这样的静谧下,时光都不禁慢了下来。
他轻抬油门,缓缓穿过温宁闲适的咖啡厅,穿过光怪陆离的杂货铺,穿过灰蒙蒙的老旧书店……停在小巷尽头的路边,摇下了车窗。
“黑羽先生!”
没等他开口,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就从花海绚烂的玻璃房里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捆灿烂的葵花,白色的布裙上到处沾着污黑的湿泥。
“我猜您今天大概会这个时候过来。”她笑着将手里的花束递给他。
“多谢山崎小姐。”黑羽快斗挂着十足绅士的微笑,接过花束,小心地倚放在副驾的车座上。
“真是辛苦了,每次都麻烦您帮我准备不一样的花。”
“没关系。”她俏皮地眨眨眼,“像黑羽先生这样每天都来的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这些天送来的花,您的爱人还满意吗?”
停在嘴角的微笑倏地就到了眉梢,清亮的声线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他很喜欢。”
对于给工藤新一的承诺,他从来说到做到。
既然说了每天一支花,那就一定要每天送一束才行。
事实上他刚开始送花的时候,是被拒绝过的。理由是反正三五天后都会变成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植物尸体,偶尔送一次就算了,干嘛每天费这个时间和心思?
真是十足不浪漫却又非常工藤新一的理由。
他并没有试图跟这个浪漫过敏且仪式感极度匮乏的侦探进行辩论,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他床头换上一捧新鲜的花。
而对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些五颜六色甚至奇形怪状的花束。
有时前一天用脑过度,或折腾得太晚,他就会懒懒地窝给被子里,无赖似地压住黑羽快斗的胳膊不让他起床,饶有兴致地探讨起每种花束背后的花语。
油桐,是情窦初开;
樱花,是等你回来;
向日葵,是默然不语;
桔梗花,是永恒不变;
蓝色鸢尾,是宿命的游离;
白色玫瑰,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名侦探。”他拢了拢枕在他手臂上侃侃而谈的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花语?”
“哦,这个啊。”怀里的人挪了挪身子,试图将脑袋枕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态度随意地说道,“情杀的案子办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情……情杀……
黑羽快斗蓦地噎住了,这么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时候提起情杀这两个字真的没有很煞风景吗?
工藤新一当然是不会这么觉得的,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了案件的细节。
他讲得生动,黑羽快斗也听得认真,并衷心觉得其实工藤新一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去接自家老爹的班的,尤其是在悬疑惊悚方面。
细致到了让人几乎能闻到,在40度的密闭空间里,腌制了好几天的烂肉杂糅着满室枯萎的花瓣,那种湿霉又腐臭的呕人气息。
“因爱生恨真的很可怕啊。”
分析过各种情杀的动机之后,他进行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或许,那些并算不上是爱。”一直安静倾听的黑羽快斗轻声低喃道。
工藤新一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床头的鸢尾映在那双湛蓝的瞳子里,如雾里飞花,飘渺而游离。
“爱上爱情本身,再把它装进一个似是而非的空壳里,最后却发现那具壳子和想象中的完美有所出入。”
他轻笑了一声,眼眸流转出潋滟的波光,同温热的手掌一起,柔情款款地落在他清瘦的脸上。
“和爱上一个具体的人,是不一样的。”
这细碎的波光在工藤新一的心脏处鼓荡起一阵温柔的涟漪,仿佛湖边的杨柳垂下细嫩的枝条,轻轻拍打着。
无数涟漪交错,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丝丝缕缕,都缠绕着属于他们的过去。
“是啊。”
他握住颧边轻柔摩挲着的指尖,眸光软得像一池春水,让人心甘情愿地想要溺毙其中,“所以我多幸运。”
“是我们。”
黑羽快斗蓦地翻过身来,神色眷眷地俯视着他,十指交缠着扣在枕侧,暧昧的呼吸轻吐,纠正着他不甚严谨的措辞。
“我们多幸运。”
骤然落下的吻封堵住了工藤新一重新措辞的机会。牢牢扣住的双手让他连欲拒还迎的余地都失去了,只能被动承接着这场温柔的缠绵。
这吻并不如何激烈,像三月的和风夹杂着的细雨,温温柔柔的。舌尖细致地描摹着唇瓣的形状,时而轻轻吸吮,时而细细舔舐,唇齿交缠着,碾磨出无尽的温存和怜惜。
床头的鸢尾宛如一串紫色的风铃,在白色的柜面投下摇曳的轻影。细长的根茎渗出淡淡的清香,连空气都沾染了几分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