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了他们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忍住将手落在奇犽的头顶:“那……加油哦。”
“啊。”
虽然不耐烦,但这一次的少年没有躲开。
而这一次也是真的分道扬镳。
当耳根清净下来,淡淡的不适如浪潮一波一波不断涌上她的心。她站在寂静无人的空地,有些坐立难安,有些憋闷。
于是爬回车上点了支烟,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不远处的甜品店,年轻的店员骑着自行车拧开商铺的锁。
她将手中的烟头丢入地面的烟蒂群。
打开车门下了车。
“您好,麻烦帮我做一个十二英寸的水果巧克力蛋糕。”
刚拧开锁的店员明显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听清楚话里的内容,又露出笑容回应她:“好的。但需要您等待两小时时间哦。”
“没问题。”
进入8点后,人流开始多了起来。
城市的嘈杂声冲到了心中那种不自在,她又找回了一点孤身一人的感觉,在农贸市场开业后的第一时间走进去买了父亲心爱的牛肉,买了点海鲜,又去买了承诺的酒。
做完这些,时间已差不多,接到父亲的来电,迪妮莎报了平安,随即去甜品店取了蛋糕。
山上晨光依旧,被放风的患者们陆续来到草场属于自己的位置。她目不斜视的绕过那群人,来到他老子的小超市。
“老头,生日快乐。”
每一年的生日她都会回来,可每次蓄力的感伤在点上蜡烛的那一刻都会重归平静,泛不起一丝涟漪。
记忆中,有时候的生日是一声不响的吃蛋糕,有时候是因为什么原因的争吵,有时候则是沉默的听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广播。
但今天的生日不一样。
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她小时候,关于他们一家三口,另外,还有老头的悔恨。
“我欠你妈妈一个道歉。”
但道歉早已无用,她妈妈早在那场事故中死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回咱们家的老房,在卧室的床底下……”
在卧室的床底下找一找,有没有我给你妈当年买的戒指。
……
晦暗的床底到处是灰,白皙的手指摸过之处不光会在地板留下指印,还会给指头染上一层薄薄的脏痕。
这是她回到小城老屋所做的第一件事。
床底光线太暗了,迪妮莎不得不点开手机电筒,将头探进去一起找。小时候父母房间的床底一直都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处,她会幻想那下面藏着可怕的怪物,或者掀开床单就会看到鬼魂的可怕人头。
这种隐秘的害怕以及天真幼稚的想法一直被埋藏在心底,直到被时间所遗忘,直到今天又以令人发笑又温馨的方式回归。
现在独身一人在父母床下寻找戒指的自己,已经不再惧怕儿时的鬼怪。她像个勇士在寻找巨龙留下来的宝藏。
手指在地板凸起的夹角摸到不寻常的物体,她摸索着,将那件物体套在了指尖上,随即拿了出来。
她找到了那枚戒指。
钻石不大,但放在现今价格应该已经翻了倍。
看到那枚钻石,她又止不住想起过往。
与目前他们父女相处和谐的场面不一样,他爸也曾混账过。
但在混账之前,他们也曾是体面的家庭。
他爸曾在十老头名下的某个小家族工作过,做的还是受人尊重的会计工作。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会计师,会因那个家族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而背锅丢了工作。
因为有十老头的威名在,接下来友客鑫的工作变得难找,他们不得不搬到乡下奶奶留下的老房子居住,也就是这里,但是入不敷出的日子依旧让生活雪上加霜。
酗酒、赌博让他爸开始逃避现实,可现实却是本不富裕的生活越加捉襟见肘。
而她妈妈也在一次次失望后变得越加冷漠,冷漠到不复从前般温柔。
那一天小小的她放学回家,本以为是熟悉的争吵场面,没想到却是铺天盖地的血迹。
妈妈的尸体躺在客厅的地面,而爸爸不知所踪。
邻居奶奶说:她爸爸发疯般失手砍死了她妈妈。
没人能体会她那时的感受,仔细品味,应该是一种天将塌未塌的不真实感。
为什么没彻底塌下来呢?
她蹲在妈妈的尸体面前,盯着那张熟悉又无法做出任何表情说出任何话的面容,莫名的有种不真实感。
不真实到甚至感觉这世界陌生到可怕。
她蹲了一夜,腿蹲没了知觉,得到的消息却是他爸爸被确诊为精神病住进了疗养院,家里账户被冻结,仅存的戒尼用来支付父亲的疗养费用,而她——则成了孤儿。
接下来是去孤儿院的路上,但她没接受命运的安排,不顾护工和司机的阻拦毅然决然的跳了车。
她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但意外闯入生命的系统,令这趟旅程直到现今,依旧让人难忘。
现在,她已成年,她已独立,她同样已寻回了她爸爸。
只是还差一点治疗而已。
将手中的戒指放在窗户底下瞧,不算明亮的太阳光线下,戒指中心的小小钻石熠熠生辉。
不曾想当年的血案还有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成为他爸心病的插曲。
故事应该是她酗酒的老爸幡然醒悟,在外偷偷的工作想在两人结婚纪念日送出这枚戒指。
迪妮莎表情黯然的将戒指握在手心。
但既然戒指躺在床下吃了十几年的灰,就足以说明这愿望再也没实现的可能。
最终,她将那枚戒指再次放回地板的夹角,让它在这座充满父母回忆的老房子,继续安静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