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海水涌起气泡，那些被压入海底, 在海底更深处的淤泥里深埋的记忆, 就像被流动的岩浆炙烤过，在这一刻翻起滚烫的气泡。
昨晚令人难为情的画面, 因为相隔时间太短, 再次遇见画面中另一位角色，不受控制的冲离淤泥的束缚, 当气泡破裂的瞬间, 回忆如一页页动态的纸张, 呈现在眼前。
眼前坠下流沙, 流沙构成深浅不一的色块, 视线余光中未拉紧的窗帘，击打在玻璃上的细雨, 亮起灯的对面大楼，铺满壁纸的四方墙壁, 荡开光晕的顶灯，柔软的床垫，以及……
男人垂下眼帘，背对光明, 长发如墨藻垂在脸侧, 以一种奇异又欣赏的姿态, 端详醉酒后的她的媚容。
她在那一刻无比的庆幸，庆幸对方的瞳孔折射不进光线，这样就不会在其中看见自己瘫倒在床上的无力模样。
一定很让人升起征服欲吧。
不然也不会让对方记了那么久。
流沙画一张张翻开，男人不紧不慢一圈又一圈解下腕上价值不菲的黑色串珠，像不急享用料理的政客，他拿起她的手腕，耐心为即将驯服的玩具亲自打上枷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哦。”
都晚了哦……
晚了哦……
“一会儿只有接到我的指令，才可以出声哦。”那张薄唇一开一合，扯起心惊的弧度，“不然就要受到惩罚。”
惩罚，如同魔咒般伴随她一整晚。
海报前驻足的男人侧过头，虚无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打碎了幻境里流动的画。
“有事吗？”
先开口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问，连肢体语言都没用，好像只是一句不上心的随口发问。
“……没事。”
迪妮莎回过神，撑起笑容伪装成一个合格的竞技场员工，递去一张宣传单：“这位先生对这场比赛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我们的官方网站买一张票，亲临现场总比看回放录像要直观且精彩很多。”
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那张宣传单上，伊尔迷似乎想到什么，神情中竟然透出几分认真。
他接过宣传单：“我会考虑的。”
十分有涵养的道谢，那只经过残酷的打磨与无数次淬炼却依然好看的手收起了那张宣传单，迈开步子，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
拎着厚重旅行箱的中年男人上了车，母亲牵着子女，神情疲惫的旅人。人来人往的车站再也没有了披散长发渐行渐远的沉稳背影。
迪妮莎收回目光，再度拿起一摞桌面的宣传单，钻入人群。
“您好，魔术师西索的楼主挑战赛……”
回到天空塔后，她先是回宿舍放松了一下被高跟鞋折磨的脚，此时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得回去接替同事的岗位。
天空塔周边但凡能挂海报的位置，全部拉上了西索比赛的宣传横幅，从窗户向外望，铺天盖地都是西索和那位不知名选手的大脸。几个男人正站在宣传海报下面售卖黄牛票，看场面，购买的人还不少。
她头一次直面了解了西索的受欢迎程度，这位如果哪天混不下去想要转行，直播带货可能会迎来不菲的收入。
看了看窗外的天，好像没有雨，于是打开窗子通了风。迪妮莎随手关闭宿舍里的灯，穿上鞋子离开了房间。
“咔哒。”门被关上。
被风吹起的破旧风铃摇晃了一下，没有芯发不出声音，正无声送不知第几任攒住的主人离去。
.
“什么？换岗？”
电梯内，迪妮莎接到了同事的通知。
“对。上面让你去负责220层的工作。”说这话时，这位工龄近5年的老员工神情复杂，“虽然天空塔的岗位确实是轮岗制，但200层以上的位置一般都会由资深专员负责。”
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某个领导的亲戚。
“知道了。”
回过神的迪妮莎不准备解释什么，因为理由也只是隐隐的猜测。
大概和上次电梯内那个弱鸡领导有关吧。
她搭乘07号电梯直达220层，在吧台内领了另一种颜色的制服，去走廊的卫生间换好。
电梯小姐的制服是粉色马夹短裙加白色衬衫，而楼层专员的制服是藏蓝色马夹短裙加白色衬衫，从镜子里看，总体感觉上，还是藏蓝色的制服更有质感，看起来比电梯小姐的级别更高。
她回到220层靠近电梯的服务台，与同事交接班，便坐到了吧台里面。
嗯，能坐着。
坐在带靠背的座椅上，她脚下使力，带着椅子转了一圈，眼前的事物从吧台内部转向外侧电梯又转向墙壁，最后又面向电脑。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挺好，还能上网。
控制着鼠标点开网页，她直接下载了一个影视软件，一直看到了深夜。
值夜班时，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白天正常流动的时间换成黑夜，就好像平白增加了x2倍的时间。
窗外又落雨了。
宽敞的大厅，走廊尽头的窗户甩上了雨丝。想到宿舍还未关的窗户，她从座椅上起身。
本来电梯小姐的岗位，这时间已经下班了的。但是临时换岗，本是下班时间的她，工作时间又延长到午夜12点。
她望向门口的电梯，昏暗的走廊安装的是感应灯，此时并没有亮起，金属材质的电梯门旁，墙壁上正亮着按键的幽幽绿光，看起来有些冰冷渗人。
这一层的楼主至今未归，虽然交接班时听到同事说这位最近有住在这儿，但这么久了都不回来，自己跑回去关一下窗户，大概也不会被发现的吧。
这样想着，迪妮莎也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