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个踉跄,郑时霖狠狠摔倒在地上,他清晰地听见骨骼接连断裂的声音,好像他的身体变成了酥脆的苏打饼干。咦,怎么骨头都露出来了?他滚了几圈仰面倒在地上,抬起手时发现手臂被擦掉厚厚一层血肉,露出里面森森白骨,腐臭的血液粘稠地滴在他脸上。
脑子嗡一声,郑时霖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撕裂眼眶。
极致的恐惧终于将他击垮,尸斑爬满他的眼球,郑时霖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噩梦如影随形,即使晕倒过去了仍死死扒着他。
郑时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滩血红色的雾气之中,他茫然地往前走着,忘记自己的名姓,遗忘自己的来路。
有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如泣如诉,偶尔还有嘻嘻的笑声。郑时霖继续走着,渐渐的那些声音消失了,他也从红光中走出来,眼中的阴翳缓慢消失,唯独瞳孔边缘微微闪过红色的流光。
郑时霖眨眨眼,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提脚检查了一下双腿,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
他就这样笑着打开后门走出去,三姑太太站在旁边等候着,闻声抬头看过来。
“三妹,好久不见。”郑时霖笑着跟三姑太太打招呼。
三姑太太神色不变,一言不发。
“行你继续忙着,我回去歇歇。哎呀,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郑时霖哈哈大笑与她擦身而过,灯光在他脸上折射出暗影,让他在这一刻竟然与三姑太太长得格外相似。
三姑太太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重新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脚下黑色的影子。
她听见很多人在奔跑,在惨叫,也有人忍住恐惧推开了家庙的大门,但推开门意味着进入了真正的考验熔炉之中,再次推门出来时,不一定是原来那个人了。
就像她以前一样。
这么想着,她的半边脸忽然扭曲起来。
左边脸仍然平静无波,右边脸脸皮抽动,黑色的纹路在左脸上跳动,右眼霎那间染上血色,瞳孔缩成小点,里面充满暴戾与阴鸷。
“嗬嗬嗬!”她笑了起来,笑声像深夜林间的不知名怪鸟。
“你还是这样像个笑话,要不然就直接从了我吧,这样半人半鬼的你也不好受哇!”
“别又跟哑巴一样,你以为你这样就有用吗?你以为你还活着吗?别挣扎了,放弃吧。”
三姑太太闭上左眼。
嘴巴说了一会儿,见她还跟死鸭子一样不开口也觉得无趣,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落在家庙上。
映入右眼眼底的并不是家庙,而是一团巨大的血色,从内到外都盘踞着数不清的黑色脉络,那些脉络似是活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跳动,耳朵仿佛还能听见汩汩、汩汩的流动声。
仔细看去,能够看见血色中零散分布着一团团人影,有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缠绕着大量黑色脉络,有的或站或坐或躺,身上也颤着脉络,但数量较少,也只是在表面游离。
右眼露出难以遏制的垂涎之色,嘴角也流出了口水。
嘴巴呢喃着:“来吧,出来吧,我的兄弟姐妹们,这是属于你们的新生,嗬嗬嗬,这是永生!”
右眼收回视线看向左眼——左眼的眼皮微微颤动——右眼怎么可能看得到左眼呢?但它就是看见了,眼神中流露出戏谑,随后也跟着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一双眼睛同时睁开,右眼已经恢复正常。
三姑太太继续看向家庙,高墙大门挡住她的视线,让她无法辨清里面正发生的惨案。
即使能看清又怎么样呢?她现在不人不鬼,帮不上别人,别人也帮不上她,她还算是半个刽子手,呵!
家庙内,白姜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无形的手在她身上钻营,但她身上蒙着一层极轻极淡的雷光,每次触碰都会被雷光弹开,随即她身上就会篷出淡淡的黑烟。
昏迷的白姜时不时颤抖,可见这雷光不仅防身也伤身。眼皮下面,眼珠子一直在不安地转动,脸皮也因为疼痛也不停抽动。
只是眼珠子转得再凶,人愣是没醒过来。
此时白姜正在做梦。
当然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
梦中的她是慕容家的小姐,貌美温柔天赋极佳,是家中少主的热门人选之一,每天在她面前奉承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宝马香车锦衣华服,每日的生活繁花簇锦快活又逍遥。家族不需要她有多大的本事,即使她真的天资聪颖,学什么法术都信手拈来。
家族希望她结婚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
母亲拿了一堆相亲对象的资料给她,大部分都是姓慕容的,少部分是外姓人,据说是主枝或者旁支嫁出去的姑太太的后代,有的血脉已经很远了。
“这个你满意吗?”
“那这个呢?”
“这个长得不错。”
白姜像女王选夫一般挑花了眼。
“最迟下个月就得定下来,一个月后办婚礼,订婚后你们就可以同房,正好年底生产,日子我们也都帮你挑好了,八字绝佳!那个时辰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天赋顶顶好,你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白姜将平板丢开,上面正好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的照片。母亲的这番话让她很不舒服:“我自己天赋这么好,靠自己就行了,还靠什么孩子,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母亲皱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教你的家训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就该以慕容家的繁盛为己任,多生养有天赋的孩子,这样家族才能枝繁叶茂,你也才能跟着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