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元凤独坐帐内叹气。
两位姐妹所言,祂如何不懂。
只是,军中所有准圣均是宋元请的。论本身实力,也是那位西方相神更强。
自己这个有翅族长的意见,实在无足轻重。
按说,西方禁军算是值得联合的盟友。
又得四位准圣相随,共同讨伐原初大教该是十拿九稳之事。
再不济,保全两军主力,应是没问题的。
然而,听闻了始麒麟与祖龙的遭遇,祂不得不多一分疑虑。
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决定着天地主角种族的兴衰。
北方走兽族几乎覆灭,东方鳞甲族也步了后尘,下一个会不会是有翅族?
祂不敢赌。
神识按照隐秘方式,联系上远在前线的鲲鹏。
“母上,唤儿臣何事?可是宋元陛下愿意收我为徒了?”另一头,鲲鹏的声音如期传来。
元凤沉默。
“无事,只是有件族内政务,需唤青鸾议事。你将灵宝交付与它。”
“原来如此。儿臣这就去请。”鲲鹏应了一声,未有多想。
族群乃至南方内务,一向都是先天五凤等长辈操劳,关它这尊禽二代何事。
祂从来只负责练兵、出征等外务。
如今,见识过宋元经文的玄妙,它连带兵的兴趣都没了,只想日夜参修。
若非有翅族急需猛将率领,它会时刻赖在西方陛下身边学法。
不提这只心不在焉的副统帅,青鸾很快入帐接讯。
见到这位尽忠职守的勇将,元凤长舒了口气,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青鸾,我且问你。曦烜行军布阵如何?”
鸾鸟实话实说:“曦统帅施令娴熟、调遣有方,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元凤不为所动:“没有其他情况可报?”
青鸾一愣,旋即说起心中忧虑:“西方禁军任务轻松,我方兵将负担较重。各类先遣多是有翅族军。”
果然!
元凤点头,凝神细思片刻,先不说心中所想,只问麾下将军道:“你以为,此战结果如何?”
“当是我军有利。”
“若是战胜后呢?”
“应当可以振奋勇力,乘胜追击,彻底扑灭盘踞昆仑的凶灾。”
元凤叹了口气:“若是原初大教覆灭、凶兽剿尽之后呢?”
这?青鸾从未深思此节,半晌方才回道:“属下短视,尚未思虑。”
“我倒有些想法。你说,日后的洪荒天地,该是由谁说了算?”
“或许,是西南二方共……”
话到一半,青鸾语气渐渐幽微,它也觉察到不妥。
“听说,西方陛下雄才大略,志在四方啊。”
元凤声音平静,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对面的禽将沉思良久,方才劝道:“族长勿忧,我等有翅族会飞,三十六重天,任得一重便可栖身。”
“西方的风族禁军难道不会飞?西方的相神与国师难道不会飞?”元凤反问。
一席话,教两头无言。
青鸾的眼神随之黯然。
元凤已是越想越心惊。
方才,副族长们所言不差。祂身为禽首。凡事都该对族群负责,不当以自我情感为依据。
祂可以相信宋元陛下的操行,却不该以整个有翅族为赌注。
各种情绪交织于心,这尊孕自洪荒的神鸟,下了决断:“我有密诏在此,关键时刻,你可依令而行……”
……
管涔山,洪荒东、北交界的神山。
曾经的始麒麟逃到了此处,如今的祖龙同样如此。
十万鳞甲,只得三千残兵败将。
重新支起的东方王帐中,大罗金仙列坐。
除了龙族再无其他将领,仅祖龙、望风龙将、囚牛、负屃等四尊。
“禀告大王,始麒麟并两员走兽将领,的确已经失踪不见。”
忠心耿耿的侍卫汇报着最新情况,教祖龙更加心烦。
什么失踪,分明是见战事不利,提前逃跑了!
这条天地初开后诞生的龙族始祖,不复往日的高傲,鳞片之中,多杂伤痕。
不仅有咬痕爪击,更有风雷水火等法则道伤,严重影响了祂的法力运转。
别说大罗金仙后期,就是中期的实力都施展不出来了。
反倒是两位龙子,得了接引的格外庇护,大战过后毫发无伤。
“没想到那些走兽,平时看着忠厚,关键时刻却是油滑。”望风龙将打破沉默,感叹了一句。
祖龙怒目直瞪:“望风,你还有脸说话!你的神通起了什么作用?尽是误导误报,教吾损兵折将至此。”
望风龙将瞥了祂一眼,冷笑出声:“好大的火气,你不反思行军失策,倒来挑起我的不是了。”
这头老龙,还在兀自抖威风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残存的本事。
今时的龙族,合该轮到它望风作主了。
“你!”祖龙目眦欲裂,几乎气晕过去。
“爹,你伤这么重,不如好好休息,别挑族长的担子了。”负屃斜乜着主位上的龙王,只觉祂十分碍眼。
“你们……”
祖龙万万没想到,平日最宠爱的儿子,居然在此危难关头,选择逼宫背叛。
失望地闭上双目,祂不想再说话。
“大哥,你怎么看?”负屃转眼望向囚牛。
“风叔是支持我登基的,你不会反对吧?”
老龙王不济事了,望风想夺权却忌惮接引,只能从龙子中选择一个继承者作为明面上的傀儡。
负屃早有此意,更兼相信自己能力,无畏后续权力争夺,只想先取得王位。
双方一拍即合,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政变。
囚牛盯着两尊同族:“你们疯了。”
简直滑稽!鳞甲族已经衰败到濒临灭亡的地步,大龙子龙将还有心争夺权力。
“我没疯。我只是赢了。”负屃挂起胜者的笑,在望风的辅佐下走出王帐。
愉悦地宣告完祖龙传位的消息,面色麻木的鳞甲族见证了新王加冕。
“囚牛……”祖龙安慰地望向长子,感动于它的言行支持。
不想,对方只是摇头:“父亲,我要走了。”
“走?!你也要离开我?”骤生的感动转化为无尽的愤怒绝望。
失去王位的老龙,呆望着长子离开的背影。
耳畔犹有对方的回音:“鳞甲族已经没有希望了。还望父亲保重,儿子随接引师傅去了。”
祖龙的眼眶干涩,心在淌血。
恍惚间,祂想起来了。曾经的崇吾山谷中,好像发生过什么?
算了,祖龙不愿再想,一切已经结束了。除了半残的龙躯,祂失去了一切。
轻微的魔气,飘散入这座昔日的王帐。
低沉磁性的道音,悄然响起于祖龙元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