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车夫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小心问道:
“姑娘,没事吧?”
温晚掀开门帘子,摸着撞痛的额头,看到那骑马之人,留在尘土中的几个黑影,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气呼呼地叫了一句:
“喂!你们都没长眼睛么?”
“呦,大姑娘,小声点!”崔管事赶紧打住了她,“这是拱卫司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拱卫司?是什么?”
“你这小姑娘不是京都人吧?”
路边小酒馆的伙计正出来送客,闻言,他看了温晚一眼,忍不住热心地对这位娇俏无邪的姑娘解释着:
“拱卫司是当今圣上新设的查案机构,查案时均戴着玄铁面具,十分神秘,新任的督使就是当朝首辅谢大人,专查有异心,对圣上不臣之人。”
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也止不住话,一人一句地说道:
“如今,京城的大官们恐怕人人自危呢,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当年不被先皇喜欢,从小就贬至南安的燕王,会成为如今的圣上。”
“要怪就怪废太子野心勃勃,早就不甘心屈于东宫十多年,竟然妄图谋害先帝,被先帝发现后拥兵直接造反。幸好,有燕王护驾勤王,救下先帝,活捉废太子。”
“不过,说起来,废太子是继后之子,而燕王是先皇后嫡子,当年战功赫赫的戚国公外孙,如此一看,先帝将皇位传给当今圣上,才是正统。”
“可不是?当今圣上英武睿智,甚得民心,而那位谢大人从小就跟在圣上身边,是圣上最宠信的人,听说他铁面无私,最有手段,不管是什么人落到他的手里,没有不开口的。”
“那是自然,虽无人见过这位谢大人,但听闻他年已三十,长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又杀人如麻,所以,得了个‘黑面阎罗’的名号。”
“黑面阎罗?”温晚嫌恶地撇了撇嘴,真难听。
这时,路对面一位妇人正拉着一五六岁的小男娃教训道:
“让你乱跑,再乱跑,就让‘黑面阎罗’把你抓去,挖了心肝!”
“呜呜呜,”小娃娃闻言哭得停不下来,“我不要,我不要被鬼抓……”
温晚钻回了车里,坐定喝了口水,黑面阎罗,竟如此可怕!
那几名拱卫驾马疾驶过官道,在拱卫司府衙前停下,几人利落下马,为首者快步行至后堂,一名着玄色官袍的高大男子,正坐在案桌旁批阅文书,正是当朝首辅,兼管拱卫司的谢谦。
几名拱卫跪下行礼,为首一人道:
“禀督使,查到了。”
“说。”
“人已逃往蓟州,但他的家人安置在城外一个农户家中,卑职已派人盯着。”
“好,我亲自去,守株待兔!”
谢谦并未抬头,声线低沉,果断狠戾。
片刻之后,一行黑衣拱卫驾马飞驰而过,出了城门,向城外的官道奔去。
马蹄飞扬起的尘土落定,大街又恢复如常,行至康东巷里的马车终于到了温府的门口。
门房见自家马车归来,忙向里通报,温晚和两个婢女刚下了马车,就有府里的嬷嬷李氏笑着出来相迎,
“夫人正在府里念叨着呢,可巧大姑娘就到了。”
一面吩咐了小厮仆妇帮着拿行礼,一面扶过温晚,细细地打量着她。
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女白如雪脂的鹅蛋脸上,黛色的柳眉下是一双极其明亮的杏眼,一张含笑未露的樱桃小口旁是浅浅的梨涡,嫩粉的双颊如暖春初绽的一朵桃花,让人见之忘俗,纵是在京城见了许多官家女眷,还是会为之惊艳。
这位大姑娘,真是长得一副好模样。
“大姑娘,一路上可好?饿不饿?夫人早就吩咐了人打扫了溶玉轩,专门给大姑娘住呢。”
温晚环顾着这个陌生的府宅,问道:
“爹爹在家么?”
“在呢!”李嬷嬷笑道,“老爷和夫人,正在春晖堂等着姑娘回来用晚膳,老奴这就带姑娘过去。”
李嬷嬷小心搀着温晚行至主屋,门外的小丫鬟见她们过来,已有人入内禀报,另一人伸手拉着帘子。
温晚绕过入口处的红酸枝雕牡丹的镂空六扇屏,行至屋内,扫视了一眼正堂上端坐着的两人,双手握拳交迭放在身侧行了个礼:
“女儿给父亲请安。”
“嗯!不必多礼,过来见过你母亲。”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正是她的父亲温从和。
温晚抬起头,看着父亲身边的雍容妇人,又福了一福:
“见过秦姨娘。”
秦氏身子明显一顿,原本慈爱的笑意凝固在双颊,愣了片刻,才说道:
“免礼,大姑娘免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温从和骤然起身,一掌拍在案桌上,带着怒意道: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
“老爷,”秦氏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劝道,“大姑娘刚回来,一路辛苦,先让她坐下歇会吧。”
“大姑娘,快坐。”秦氏恢复了如常的柔和笑意,过来扶着温晚的手臂,按着她坐下,又吩咐道,
“快去叫姑娘和两个哥儿过来,晚些再念书,先见过长姐。”
温晚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秦氏,不到四十的年纪,一身湛蓝的挑丝双窠云雁的褙子长裙,梳着元宝髻,插着两支碧玉簪,面容白皙和善,保养得极好。
再看父亲在她的抚慰下,只是对自己斜瞪了一眼,却并未言语,便知这么多年,这位母亲在世时,就已纳进府的姨娘,一直都是父亲的心尖上人,因为本朝规定,妾室不能扶正,所以父亲一直没有续娶,让这位姨娘,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府里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