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没有说话,她咬着鸭腿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颀长俊秀的身影,立在月光下,格外的气质出尘。
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如此熟悉的面容,不就是那个没良心,一直都不来找她,害她被自家婢女数落的谢书生?!
谢谦跟着她一路从温府过来,此刻亲眼见到小姑娘在他面前,嘴里塞着一块看起来香酥无比的鸭肉,几滴酱汁沿着嘴角滴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一只手握着条鸭腿,另一只手空泛着油光,他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大石瞬间落了地。
今日,谢谦在内阁与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的主事人商议要事,待议事完毕后,一不留神听见大理寺卿薛徵的随从匆忙来报,说家中出了大事,需立刻回府。
此刻,原本等在外的几个朝臣,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
“欸,你们听见,薛大人家中出什么事了么?”
“似乎是他家长子之事,唉,真是可惜了那孩子,原本也是承袭了祖父和父亲之才,小小年纪就是进士出身,可谁知,为了一个姑娘,竟一蹶不振,听说,都病了许久了。”
“哪家姑娘?莫不是什么身份低贱的女子?”
“或许是吧,真真红颜祸水哪!”
封文见自家大人脸色不悦,立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议论声才悄然停下来。
谢谦冷眸道:
“门外那几个,今日不见,叫他们另写个详文过来。”
说罢,他有些心情烦闷地出了内阁。
又想起今日上朝时,他见温从和心不在焉,数次目光迟疑地看向自己,便猜到了几分他的心事。
待下朝后,他特意放慢的步伐,等着看那位温大人是不是有胆子,过来找他问一问女儿庚帖一事,谁料温从和只是脚步颇有些凌乱地远远跟在他身后,却一直不敢上前。
不过,他心里早就有数,小姑娘的那个懦夫爹当初既然会为了前程把女儿送去给他做妾,如今不敢当面要回甚至问一问女儿的庚帖,也属意料之中。
谢谦只能特地停下来,想等温从和走过来,主动找他探一探口风,却发现他躲躲藏藏地跟在几位朝臣身后,出了宫门。
从内阁出来后,谢谦跨上马,行至吏部衙门,待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吏部尚书耿贤,却被告知侍郎温从和,也是刚刚临时告了假,说是家中突发急事,赶了回去。
刚才是薛家,现在是温家?一阵不好的预感传来,封文已经会意,前往薛府打探消息,谢谦也马不停蹄地赶往温府。
理智告诉他,小姑娘应该不会出事,毕竟,寄情和寄思两个训练有素的暗卫,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人,一来,不会让那位大小姐轻易陷入险境,二来,就算有什么连她们二人都无法解决的麻烦,也会立刻想办法报过来,不可能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是,他却丝毫不敢怠慢,此刻,只有亲自见到小姑娘安然无恙,他才能放心。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这位大小姐不仅好端端的在府里,和婢女们说着一番虎狼之词,还偷偷跑到书肆,背着他,在这大晚上的,毫不避忌地准备与另一个男子共餐。
温晚看着他,愣了半日,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此刻不在睡觉,也没有喝酒,所以,是见到真人了?
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何那个郑书生突然变成了他,一时有些发懵,
“谢,誉之?”
待她试探性地叫了他的名字,嘴里咬着的肉瞬间掉了下来。
原本带着几分怒意的谢首辅顿时被气笑了,他行至她面前,用袖口擦了擦她的嘴角,又将她手上的鸭腿拿下来,放回了荷叶中,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大小姐,敢问,郑公子,是哪位?”
温晚眼神一滞,讪讪笑道:
“他,是我书肆里的伙计,我跟他,不太熟,真的。”
不知为何,这厮许久没见,整个人的气质好像有了些许变化,温晚看着他依旧幽黑的眼眸,刚才似乎是不太友善的眼神,有一剎那的凌厉闪过。
所以,她此刻在他的面前,像一个被抓的嫌犯,不自觉就老实交待了起来。
温晚默默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眼前的书生恢复了从前般的温润的眼神,与他这副俊俏的面容才算匹配了起来,让她怀疑,刚才只是错觉。
谢谦颇有意味地垂眸看着她:
“哦?不太熟?还邀他共餐?”
小姑娘在他有些严肃的目光中,不自觉心虚地低下了头:
“就是每天会见面,一点点熟,而已。”
“谁让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她的头低得更下了,谢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这小姑娘再一次把他气笑了,刚才她在府里,说要再蹲几个书生押宝,非要当进士夫人,此刻,又抱怨说自己把她给忘了,真是惯会贼喊捉贼,颠倒黑白!
他拂开了她身后石桌上的东西,一把将她抱着坐了上去,温晚惊讶地“啊”的一声还没发出来,就被一张温热的唇封住了嘴巴。
谢谦很克制地没有深入,只是惩罚性地用力吸吮了一下她的唇角,就放开了她,看着小姑娘意犹未尽地向前凑了凑,他用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
“大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么?”
温晚怔住了,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她,似乎还十分专注地想要捕捉她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
片刻后,温晚只露出了一丝诧异,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