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凝视着她:“你可知外面未来几天都雪路难行,你坐马车去,是不想回来了?”
沈忆笑笑:“谁说我要坐马车去了。”
沈聿眸光一凝:“你要骑马去?”
“是啊。”沈忆随口应了一句,阿宋已经将马牵出来,她向前走去。
谁知还没走两步,一股大力猛然从身后传来,男人一把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拽回他身前。
沈忆猝不及防被拽回来,一个人还有半个是懵的,不由蹙起眉看向他。
沈聿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冒着严寒大雪,骑马,赶路,就只为了,给季祐风看病。”
沈忆沉默一瞬,淡淡反问道:“不行吗?”
话音刚落,手腕倏然一紧。
沈忆微微吃痛,抬起手想要挣脱,瞪着他说:“放开我!”
沈聿放松力道,但仍将她手腕牢牢握在手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你知不知道雪中骑马有多危险?你就非要去,你就不怕死在路上!”
沈忆移开眼:“不过是雪下得大些,不会有事的,你放开我,我赶时间。”
男人却不肯放,反而将她往前又扯了一步,咫尺之距,他低沉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她耳畔:“要么,让旁人去,要么,过几天等雪停了你再去,你选吧。”
他没有说他替她去,因为他一旦离了翊王这边,便是擅离职守,若翊王在这期间出了什么差池,他和她,还有沈家人,都得死。
沈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漂亮的眸子终于染上一丝怒意:“你凭什么?我就不选,我哪个都不选,我今天去定了!你放手!”
男人的手纹丝不动。
沈忆眯了眯眼睛,忽然抬起左手。她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而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带起一串残影刺下。
只是这刺下的地方却不是沈聿的手,而是她自己的小臂。
她执刀的手又快又狠,似是想直接一刀将自己小臂斩断,沈聿瞳孔骤缩,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去抓她左手的匕首。
微不可闻的“嚓”的一声,寒光闪过,男人手背上瞬间多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大片鲜血立即涌了出来,顺着手背淌下,淋漓在雪地上。
沈聿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
沈忆收刀入鞘,冷笑一下,一字未说,转身大步离去。
她的身后,寂静无声的雪地中,男人缓慢地放下手,任由鲜血滴下,瞬间染红他脚边的白雪,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直立在原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她披着银色的斗篷,纤细的身影几乎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她走得那样坚定决绝,不曾停下,更不曾再回头看他一眼。
一日后的傍晚。
凌源古道边,大雪漫山。
上山的石径中,五道模糊的人影正慢慢地向上攀爬着。正是沈忆、阿宋、宋一,还有宋十二卫中的其他两人。
阿宋抬起冻得通红的手指,僵硬地夹起牛皮水袋递给沈忆:“姑娘,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沈忆看了一眼,却拂开了:“你们喝,我还撑得住。”
阿宋看着少女被冻得几乎发紫的唇瓣,欲言又止,却又不敢逼着沈忆喝下,最后只得无奈地道:“姑娘,你何苦跟我们跑这一趟,让奴婢和宋一来不就行了?”
沈忆摇摇头:“这悬壶道人向来眼高于顶,当年就连我爹也是三请四请才将他请出山,就凭你们来,必然要无功而返。”
“从沧州到帝巳城要走水路,再耽误下去,河面一结冰,就只能改走陆路,那就太远了,届时只怕我们等得了,瑾王却等不及坐上太子之位了。”
阿宋便不说话了。
几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爬山。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快,不一会,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雪下得愈来愈大,空气中浮动着刺骨的寒意。
沈忆伸出僵硬的手指艰难地系紧兜帽,又裹紧披风,却不知怎的,身上仍是止不住地袭来一股又一股冷意。
脑袋似乎被针扎一般,尖锐地疼……也许是被北风吹的,沈忆模模糊糊地想。
视野里一片昏暗,只有阿宋手中一点点微弱的火光,沈忆眨眨眼,又眨眨眼,只见那火光逐渐变得模糊,变得遥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铺满厚厚积雪的石阶上,她一脚踩空,倒头栽了下去。
第016章 老道
沈忆睁开眼睛,视野里明亮的光线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阿宋忙起身去倒水:“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难受?”
温水过喉,只觉如火舌舔过一般,火辣辣地疼,沈忆后知后觉自己身子酸痛得厉害,竟是病了。
撑着阿宋的手坐起来,她哑声道:“这是哪?”
说这话时,她扫了一眼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圆桌,四只圆凳,一盏油灯还有她身下这张随便一动便吱呀作响的木床。
阿宋道:“这是灵源山上的一处破道观,悬壶道人的住处。”
不等沈忆再问,阿宋便自觉地解释道:“姑娘你半道晕了过去,我和宋一都快吓死了,赶紧背着你上山去寻,好在没走多远,正巧遇到了在山中采药的悬壶道人,道人听说姑娘来寻他,便带我们过来了。”
沈忆掀被下床:“我晕了多久?”
站起的一瞬间,只觉双腿绵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又向前栽过去。
阿宋赶忙扶住她,语气不由带了些焦急:“也就一个时辰,姑娘别急,道人说你这病就是急出来的,是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被寒气侵体才会这样,虽说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身子最要紧,姑娘还是得好好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