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 活下来!
漫无边际的昏暗过后,眼前终于迎来了一线微弱的光明,是密道口。
沈忆喘着气, 拖着发软的双腿几步登上台阶,终于来到了地面之上。
已经到了这里,离寨门便不远了, 出门右转下楼便是。
沈忆下意识松了口气, 用手背拭去了额上的汗, 然而不过一瞬的时间,只听自头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轰鸣,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碎。
脚下的寨子还完好无损, 现在被炸的显然是头顶的山体, 陆少安果然只来得灭掉一股引线,炸裂山体的火药显然已经点燃,只怕过不了多久,山上掉落的巨石就会将这座山寨彻底砸个稀巴烂。
沈忆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跑到门前大力一拉——
门纹丝不动,她竟没有拉动。
沈忆微微瞪大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又往外推,可无论是她往外推还是往里拉, 这道门始终一动不动,无法打开。
视线下移, 沈忆终于看到,那门栓上,静静锁紧的一把铁链,看不到锁眼,只有一根光秃秃的铁链。
眼下这般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这道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少女眼眸中浮起丝丝冷意,她眼下无暇去想这门是不是那子鼠逃走时锁上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开这道门。
唰地一声,她抽出腰间长剑,一下一下,狠狠劈在这坚硬如石的链条上。
双手虎口直被震得发麻,头顶石块坠落的轰鸣响彻整个屋子,竹制的屋顶此起彼伏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劈裂声,嚓地一声,猛然间便被巨石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砰然一声震响,巨石砸落,火药灰烬夹杂着山泥随着一起簌簌落下。
整间屋子几乎已经摇摇欲坠,沈忆几乎站都站不稳,她咬紧牙关,高高扬起剑柄,狠狠砸下。
然而即便她拼尽全力,这精铁制成的链条却也只是被砍出了些许微小的豁口,不仔细看甚至根本看不见。
沈忆眼睛里仿佛已经只有这根链条,她对纷纷砸下的竹片和石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眼睛甚至隐隐泛起红色。
可即便如此,沈忆还是感觉出来,自己的抬起剑的速度在一点一点变慢,落下的力道在一点一点变小,双手已经全然失去了知觉,自手掌到手腕一直到肩膀处,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一边用力砍着铁链,沈忆心中同时不可自抑地涌上绝望。
又一声清脆的铿锵声,铁链的反震力道传回沈忆颤抖的双手,长剑脱手飞出,身体到了极限,她终于再拿不稳,再拿不住。
沈忆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转眼间便变得清明,她飞速地环顾四周,开始寻找能暂时庇护她的空间。
而就在这时,锁链忽然急速下坠,松松垮垮地掉落在地上。
下一刻,吱呀一声,这道紧闭着的、坚固无比的门,就这样缓缓地在她面前打开。
沈忆死死盯着那脱落的铁链,后知后觉——
有人从外面,为她打开了这道门。
脑袋还未反应过来,沈忆已下意识迈出门去,她环顾四周,第一眼竟未看到人影,视线往下一扫,她心跳几乎停了一瞬。
一个男人。
穿着并不起眼的布衣,双手皮肤粗糙黝黑,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若非沈忆知道此人或许是长时间制作火药而致,她可能会认为此人天生长得奇丑无比。
可她看的并非他的脸,而是更往下的地方。
这个男人的右腿自腿根向下已经消失,而他的左腿,许是被山体滚落的石块砸中,正在源源不断地渗出大量鲜血,在他身后,竟有一道蜿蜒了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楼梯那边的血痕。
并不难猜到,这个男人也许是发现了她被锁在此处,拖着仅剩一条还被砸烂的残肢,一点一点爬过来救她。
男人气若游丝地说着什么,可周围全是山体的轰鸣,仿若群山愤怒的咆哮声,毁天灭地一般回荡于天地之间,沈忆完全听不清楚,但看着他不断重复的唇形,她很快分辨出来,他说的是:
“快走,快走。”
沈忆停顿了几息。
在这堪称瞬间的短暂时间,她立刻做出了决定。
迅速地抬起男人的一条胳膊绕到自己脖子后方,她用两臂托起他,早已麻木的双腿在这一刻重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双脚一点,飞快地弹射而出。
快,要快!
身体四面八方皆有巨石砸下,轰鸣声不绝于耳,沈忆抱着男人,用尽全身力气在坠落的石块中腾挪翻转。
还好通向一楼的楼梯上只落了一些不大的落石,基本还能走,沈忆几步跃下台阶,冲向寨门。
她的身后,山体开始隐隐倾斜,无数大树夹杂着泥土和雪粒急速砸下,整座山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陷坍塌,被越来越多滚下的山体碎片深埋在下。
十丈,五丈,三丈……最后一步!
沈忆的双腿几乎已经不会打弯,完全靠着本能,迈出了寨门,就在同一时刻,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山体滑落,将整座山寨彻底埋于地下,仿佛一切从未存在过。
也就在这一刻,天边洒下一缕霞光,长久在昏暗中奔袭的沈忆下意识眯起眼,望向天边。
一望无际的雪原尽头,金色朝霞铺满天边,一轮圆日露出了金红色的边缘,霎时间,光芒万丈,整片雪原都变得光辉灿烂。
她身前不远处,还有很多很多人,和她一样,都是刚从这场灭顶之灾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不约而同地眯起眼,怔怔眺望向那冉冉升起的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