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凌厉,空气中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郁,刀剑撞击的频率却愈来愈快,一声一声如催命符般,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空档。
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人重重摔倒在地,噗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随即响起男人虚弱沙哑的声音:“……别管我,快走!!”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冷漠的声音:“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这声音接着道:“杀了他。”
“是!”
伴随着这道简短有力的回复,一道凌厉剑光向地上的男人劈头而下。
就在这时,斜里忽然飞出一道剑光,如闪电般疾驰而至,瞬间挑飞这人手中的剑。
下一刻,数名黑衣人破门而入,其中几人手中举着火把,原本漆黑的院子瞬间被照亮。
方才把那人的剑挑飞的男人站在众人最前面,他身材颀长,一手提着剑,明明火光中,眉眼愈见冷峻凌厉。
竟是沈聿!
他扫视一周,只见倒在地上的男人身材魁梧高大,浑身是血,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除此之外,已经空无一人。
想来那些人趁着他们破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撤了。
沈聿蹲下身,拨开男人散乱的头发,看清楚此人面目之时,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诧异,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便只拣最要紧的问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可是叫月灯?她去哪了?”
男人看到他面容之时亦愣了一瞬,也没再犹豫,勉力道:“月灯……被他们带走了。”
沈聿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追查月灯之事,还要从两月前说起。
月灯身为给父亲侍奉汤药的丫鬟,是找到下毒害死父亲的幕后之人的关键人物,他命沈非追查月灯行踪,却只查到她一路北上去了梁地,线索彻底断在她进入梁地时,自那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沈聿虽然不曾放弃,可要在这世间寻一个月灯,与大海捞针又有何异,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谁料正是柳暗花明,就在方才他们落水后沐浴更衣的那艘大船上,沈非一眼就认出,与面前这男子站在一起的女子,正是月灯!
沈聿带人一路跟踪,谁知路上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兵缠住询问,许久才脱身,紧赶慢赶到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聿继续问:“你可知将月灯带走的人是什么人?”
男人缓慢摇头:“我只知她一直躲躲藏藏,似是被人追杀,旁的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沈聿便明白过来。
想来是今日月灯露面,幕后之人亦发现了她的行踪,抢先一步到这里,将月灯带走。
至此,线索又断了,甚至比之前更糟。
因为相比之前,这一次月灯活下来的机会更加渺茫。
沈聿站起身,对一旁的沈非道:“派个人留下来给他上药,剩下的人,随我分头去追。”
说着,他大步走出门。
这群人趁着夜色逃走,正如川流入海,想要找出来几乎不可能,沈聿何尝不知。
可,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翌日清晨。
沈忆刚醒,阿宋便跟她说了刚传来的消息。
原本还有些困顿的脑袋倏然清明,沈忆冷声道:“宋一怎么了?”
阿宋的脸色也很不好:“我今日早上收到宋一那个方向三声烟火信号,才知道宋一出事了,我秘密出府去寻了宋一,发现他受了重伤。”
沈忆倏然抬眸:“他怎么受伤的?”
宋一入府不便,他们约定,若有紧急事情,便以特制烟火为号,响声越多说明事情越急,宋一连发三道焰火,想来必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可宋一的武功她最清楚不过,一般人轻易近不了他的身,更不要说重伤他。
阿宋道:“宋一说是因为私事,他此番受了重伤,估计不能随姑娘一同返京了,他会让剩下的几人保护殿下。”
沈忆现在也冷静了下来,总归人没死,便还不算太糟,便问道:“是什么私事,他告诉你没有?”
阿宋沉默片刻,道:“是宋一最近来往很频繁的一个女子。”
“宋一说,这个女子是月灯。”
第037章 风起
“月灯?”
沈忆诧异抬眸。
若非阿宋提起, 她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
她当然知道月灯是谁。
那时沈庭植生病,月灯每日为他熬药,沈忆曾不止一次地动过在药中下毒的心思。
她彼时以为, 她很恨沈庭植。
六年前, 沈庭植亲自带兵攻梁, 一路高歌猛进,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最后攻破梁都, 直入皇城。
父皇母后将她送入密道逃生,为了给她争取时间,他们在外面指挥着为数不多的禁卫军死守到最后一刻, 自己却没来得及逃出来。
沈忆从密道口爬出来时, 夜色正浓, 秋风卷起她灰扑扑的单薄衣衫,她却不觉得冷,只遥遥北望良久, 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猩红火光, 张牙舞爪地吞噬她拥有的一切。
自那一刻起,她一无所有。
她是大梁唯一的公主,没有姊妹,哥哥们也大多早已战死在沙场上, 他们的尸骨被魏军狠狠碾碎在马蹄之下,化为一抔细碎的几乎捧不起来的黄土,被风扬起,散落各地。
唯有她最小的哥哥宋玟清, 因为自幼体弱未曾习武,没有去战场, 而是同她一样被困在了皇宫之中,可魏军攻来之时,他却不见了踪影,最后进入密道的只有她自己。
很多年里,沈忆曾数次盼着她的小哥哥还活在世上,哪怕是忍辱茍活,哪怕早已见面不识,可后来一次偶然之间,她听沈庭植说,魏国皇帝命他搜查诛杀所有梁国皇室血脉,尤其是男子,务必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