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织长睫翕动,轻轻点头,“因为我夫君。”
玄微仙君和魔尊是死敌,修真界无人不知,二人同样是横空出世的少年天才,站在人族与魔族的对立面,生死之间交手过无数次。
如今仙君身陨,作为仙君道侣的她没了依靠,受到魔尊的报复也不足为奇。
万俟逐鹿不用看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思,顿觉乏味。
他和玄微那厮的仇还不至于发泄在外人身上,葬礼上将人强行抢过来,一是看看夺妻之仇会不会让玄微诈尸,二就是从她口中问出玄微之死的始末。
问完了,这人也就没用了,之后该如何处置——
万俟逐鹿想起曲云织瘦弱的小身板,感觉塞牙缝都够呛,不如找个野地放生算了。
魔尊张口欲要询问,瞳孔却忽而紧缩。
一双白皙柔软的手环上他脖颈,肌肤紧贴处能察觉女子微凉的体温,清寒幽冷的芳香密不透风地涌了过来,丝丝缕缕似能渗入骨髓。
曲云织倾身向前,双臂揽住万俟逐鹿,分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轻而易举将修为高出她几境的魔尊推倒在地,脸颊贴上他半裸的胸膛,滚烫的温度熏得她肌肤泛起了红。
“总归是要吃人的。”她像是在漠不关心诉说他人之事,话语平淡,“不如换一种方式来吃。”
万俟逐鹿低头,曲云织正以一种生疏却故作亲昵的姿态倚在他怀中,即便做出此等堪称放浪的举止,她面上神情也是寡淡的。
是委曲求全,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万俟逐鹿不由得笑了,嗓音轻慢道:“刚刚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就想着摇尾乞怜了?”
曲云织身子一颤,平静的表象被那刻薄的话语戳穿,急促为自己辩解,“不管在仙宗还是魔域,等着我的都只有被吃干抹净的结局,但至少这个‘吃’法要由我来选。”
为玄微仙君守灵时,那么多充斥着贪婪与算计的目光落在后背,再迟钝的人也该感觉得到。
万俟逐鹿也想起他在灵堂上所见的一幕,众多修士如贪食的饿狼,环伺中心那只失去庇护的可怜白兔。
他磨了磨牙,转瞬意会了曲云织的想法,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勾引我,是打算借我对付那群贪你遗产的修士?”
意图轻易被挑破,曲云织一愣,不知所措般怯声问道:“可、可以吗?”
万俟逐鹿:“……”
一年份的无语都快在今天被用光了。
他伸手将曲云织推开了些,五指掐住她下颌,对上那双不怎么聪明的眼睛,“玄微死后,你转而勾引他的死敌。”
“就没有那么一丝,觉得对不起亡夫的在天之灵吗?”
曲云织呼吸一窒,魔尊掐他的手根本没用力,她却觉得被扼住了喉咙,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搅得她眼中光怪陆离一片,心中最狼狈的伤疤被毫不留情扯开,暴露出不堪直视的腐烂脓疮。
她眼中沁出淋漓水色,波光剧烈地动荡,就好像要碎了一般。
万俟逐鹿下一句话彻底击穿她仅存的尊严。
“玄微择道侣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锋利的话语就像迎头给的一巴掌,扇得曲云织头晕目眩,唇瓣嗫嚅,却浑浑噩噩发不了声。
万俟逐鹿起身,掸掸衣摆上的灰,脚下影子漾开浅浅涟漪,曾被收纳其中的青云剑探出一截剑柄,自行飞入魔尊张开的手掌中。
“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玄微是怎么死的?”
曲云织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长久未回神,闻言下意识道:“渡劫失败,兵解魂消。”
万俟逐鹿蹙眉,“为何选择伤重未愈时渡劫?”
曲云织呆呆摇头,“不知道。”
万俟逐鹿本想问你身为人家道侣,连这点事都不清楚,但对上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
魔尊没好气屈指往青云剑上一弹,注入一缕魔气。
濯如冰玉的剑身被漆黑雾瘴所侵染,却像重新活了过来,拼死抵抗这一道入侵的魔气。
断剑悬空,止不住发出嗡鸣。
却忽然,平滑的断口稳稳指向跪坐地上的曲云织,破空之声响起时,剑刃已险些割破那截脆弱的颈项。
关键时刻,万俟逐鹿紧握剑柄,慢悠悠抽回青云剑。
曲云织却受到不小的惊吓,后知后觉捂住脖颈,依然能感受到残留肌肤的寒意。
“走了。”没必要从此人口中再作询问,魔尊于是招呼小跟班,大跨步离开。
宋逾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老大,那女人该怎么处理,是继续做成丸子吗?”
他还在纠结丸子的问题。
万俟逐鹿只说:“留着,带回魔域。”
宋逾应了声,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又不能做成丸子,又没法问出些什么,留着干嘛?”
难不成真被勾引到了?
想法冒出来的一瞬,他自己都被惊到,脚步一错差点摔倒,抬起头难以置信望向魔尊后背。
据他多年以来的了解,老大可不是爱使坏吓唬人的魔,却在最后反常地拿把断剑恐吓那个人族女子。
老大动心了?
他们不近女色的魔尊被玷污了?
宋逾痛心疾首,脸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缤纷极了。
万俟逐鹿要再不解释,他担心自己从今往后风评被害。
“想多了,这柄剑不是我刻意使坏才冲出去,而是自行对那女人产生了杀意。”他险之又险攥住剑柄,才没发生血溅当场的事。
眼下青云剑已没了动静,魔尊手上一松,剑身便毫无反抗落回影子里。
“名剑护主,只会对心怀不轨之人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