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辰蹙眉,“魔尊陛下慎言。”
万俟逐鹿的瞳孔颜色愈发晦涩,其中的尖刻与乖张几乎能满溢出来,意味深长道:“眼下激进派势力撤出王城,欲同边境魔族大军汇合。”
“可不正是拉本尊下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希辰但笑不语。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
曲云织目送希辰离去的背影,等宋逾也走后,她的目光若有所思落在魔尊身上。
她走上前,捧起魔尊一缕长发,发质粗硬但被精心护养显得十分柔顺,纯黑的色泽在发尾处却渲染出枯槁的白。
只有重伤到气血两空,无以为继接近濒死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白发。
“我本以为你与玄微大战一场,伤还没养好就出关,头发才是这般模样。”
万俟逐鹿冷嗤,“玄微都没受如此重伤,我怎么可能伤势比他严重。”
他二者实力伯仲之间。
曲云织捧着魔尊的末端泛白的黑发,不难想象他刚即位就险些身死,该是度过了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时间,“都许多年了,那时留下的伤现在还没好吗?”
万俟逐鹿不习惯地偏了下脑袋,曲云织掌心那缕长发溜了出去,只听魔尊无所谓地说:“伤早就好了,但我特意留下这印记。”
魔尊咧了咧嘴,“毕竟账还没完全讨回来。”
曲云织蓦地伸手,一把掐住魔尊的腮帮子,迫使他转过脸仰头看着自己,“所以这就是你让一个好端端的中立方与你离心的理由?”
魔尊一番话不提凶手,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
当初他险些死于以希辰为首的守旧派暗算,忍了这么多年不曾发作,怎么现在就不忍了?
她略有讥诮道:“如今的你称得上众叛亲离,是真的想拉着我我一同死于反扑的魔族之手吗?你愿意那是你的事,别随便把我给牵扯进去!”
万俟逐鹿眨了眨眼,面对曲云织冰冷的视线,他感到很是惊奇,脸颊的软肉被捏住,说话声也含含糊糊变了调,“怎么会,我心中自有成算。”
曲云织将信将疑松开了手。
她当然不希望魔尊安然度过此次危机,但闹得太狠她自己免不了受罪,毕竟在魔族看来她已与魔尊绑定在一起。
最好此次魔族能够内乱,乱得彻底,但又不至于乱得崩盘。
曲云织自觉拾起了妖妃祸国殃民的职责。
见魔尊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各类情报文书,曲云织自然而然站在他身侧,理了理宽松的袖摆,执起一根墨条悬腕磨墨。
万俟逐鹿瞥见了,他笑着说:“我又不习惯你们人族麻烦的那一套书房礼仪,笔墨纸砚就是摆着玩的。”
可这话说出口,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真正需要曲云织在一旁红袖添香的,是玄微仙君。
她将昔日与玄微仙君相处的习惯,下意识带到了与他的相处中。
此前一直被他若有似无忽略的事实,清晰浮现在了脑海。
曲云织是玄微名正言顺的道侣。
在他不曾知晓的过去中,玄微也曾与她耳鬓厮磨,就如同那晚他情难自禁咬上曲云织的脖颈。
甚至比这更为亲密的事——
“……”万俟逐鹿不知为何,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泛起些许不适,很轻微,但难以忽视。
“玄微已经死了。”
魔尊神情难得冷淡了一回,他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曲云织怔然半晌,抛下了墨条,“是啊,玄微已经死了。”
纵然听到满意的回答,万俟逐鹿仍是别过了头,不愿对上曲云织的视线。
他分明不是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性格,曲云织和玄微关系如何,又关他什么事?
魔尊捂住自己的胸口。
心脏处那一点细微的酸涩如同扎了根。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陌生。
第010章 第 10 章
“我变得有些奇怪。”魔尊深沉地说。
“你不一直都很奇怪?”宋逾听着他的抱怨,头也不抬。
万俟逐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也就只有在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面前,他才能无话不谈,“不是这种奇怪。”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掌下传来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彰显蓬勃生机,可每一次肌肉贲张时总像卡了一根刺,碾磨出细细密密的不适。
“我最近满脑子都在想她和玄微的道侣关系,明明我以前从不在意这些。”
万俟逐鹿不等宋逾的回答,自己先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曲云织那般精明聪慧的女人怎么可能在人族籍籍无名。”
“一定是玄微那厮的存在,导致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气运之子的光辉,从而忽略以至于压抑了玄微身边的她!”
他一副痛惜的模样,“果然,谈恋爱耽误前程。”
宋逾:“……”
他反复深呼吸了好久,才压下暴揍魔尊这颗木鱼脑袋的冲动。
不停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老大以前没有任何经验,看不出来心病的原因很正常。
宋逾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心想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提点魔尊发现他真正的心意。
万俟逐鹿忽而说:“上次我因为这事有点儿生气,不是对曲云织发的火,却好似被她瞧出来。”
魔尊蔫头耷脑,鲜艳的衣饰都因此暗淡了些,“我不是很想在有关玄微的事上对她道歉,她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这段时间我与她就这样僵持住。”
万俟逐鹿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讨好一个女子的想法,但又不知从何处下手,眼巴巴瞅着宋逾,“你说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