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织端详希辰,很快掐灭了自己作死的念头。
修行五大境界,冥照、化形、长生、洞天、清虚,她刚刚迈入化形境初期,而希辰根骨被废之前,少说也在洞天境。
即便用上她拿手的神魂之力,对上心魔也只有被克制的份。
曲云织决定束手就擒,“这不是我想如何打算的问题,而是希辰大人准备怎样处置我?”
先稳住希辰再说,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将魔尊从心魔幻境里拉出来。
希辰蹙了蹙眉,反倒有些真心实意的为难,“我对曲夫人并无恶感,不过为了安抚我那些惶惶不得终日的下属,还请你委屈一二了。”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截捆仙绳,并指一划,绳索顺着他指尖的牵引,如同游弋的水蛇朝曲云织飞了过来。
曲云织并未有任何抵抗,她垂下眼睫。
色调晦暗的视野里闯入一抹金红交错,双色丝线编织成的捆仙绳即将落在她腕上。
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曲云织脸上浮现明显的惊诧。
希辰注意到了,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唯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而骤然收束的暴虐魔气也印证了这一点。
万俟逐鹿醒了。
希辰来不及转身,他肩上已然搭了一只手。
五根手指修长利落,骨节如青竹般微凸,是一只匀称漂亮的手,美中不足的是,其上蜿蜒的经脉呈现深紫发黑的色泽,看着既病态也妖异。
万俟逐鹿就像刚从一场深眠中清醒,懒懒的,提不起多大兴致,动作也很随意。
可希辰却不敢妄动。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情况。
这才过了多久,有盏茶时间吗?
魔尊不应该清醒得如此之快,就好像心魔幻境压根没对他起效!
尤记得上次对他施展这番神通,魔尊直到被偷袭濒死才勉强挣脱幻境。
跌过一次的坑再难爬出来第二次,这才叫心魔才对!
万俟逐鹿才不理会希辰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在清醒后第一时间,视线四处逡巡,直到落在了曲云织身上。
该怎样形容他的眼神?
曲云织翻了翻以往的经历,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词汇。
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眼神。
此前闪烁不定的迟疑,虚幻迷离的爱恋,那些浮动的、游移的,令他裹足不前的情绪如沉入湖底的枯叶,安静地等待着腐烂成泥。
他对她的心动,仿佛只是一场意外的错位,一切即将回归他们刚相识之初的原点。
魔尊似乎有了决断,该决定如何对待她了。
他在心魔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才促使他心态发生如此转变?
曲云织并不在乎。
她毫不避让,笑着迎上魔尊如同打量该从何处下刀的目光。
刚巧,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该由她为魔尊一帆风顺的路上增添磨难了。
“魔尊陛下。”希辰声线平稳,在经历剧烈的心湖动荡后,很快冷静下来。
他不是没设想过失败的结果,最紧要的是赶快补救。
希辰转过身,肩头搭着的手自然滑落,他恭谨而谦顺地单膝跪地,以示臣服,“方才担心魔尊陛下受奸人蛊惑,不得已出此下策,强闯魔宫对您施展神魂禁术。”
“所有罪责都在于我,我自愿受罚。”
万俟逐鹿中断与曲云织的对视,低头看向希辰。
“有一件事困扰本尊许久了。”他略显粗暴地拽住希辰一头白发,迫使他仰头,“你与我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
希辰面上流露的与其说是痛苦,更像是被轻贱至此的屈辱,他温文尔雅的笑都很难维持,偏过脸,示意那头枯槁惨淡的白发,“我是如何沦落成这般,魔尊陛下再清楚不过。”
万俟逐鹿啧了一声,“不是这个,是更久远以前的事,我成为魔尊之前与你们守旧派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接触,为何要在我即位时偷袭我?”
理由希辰曾与曲云织说过,如今不过再重复一遍。
“你说本尊是鸿蒙至宝九幽水的傀儡?”万俟逐鹿不禁嗤笑出声。
希辰脸上没了表情,嗓音淡淡,“事实本就如此。”
“况且。”他顿了顿,说出一条鲜有人知的情报,“九幽水拥有洗筋伐髓的功效,足以让魔族脱胎换骨。”
“魔尊陛下真身不过一只魍魉,是如何凭一己之力登上高位?”
希辰说着,唇角扬起嘲弄的弧度,“就连你身边那个杂种魔族都拥有化形的能力,难道不是依靠九幽水才获得如今成就?”
曲云织的注意被这番话吸引,九幽水原来能改善资质,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她望向魔尊,等待他的回应。
万俟逐鹿手上力道加重,直到见希辰眼中流露真切的痛苦,才缓缓松手。
比起希辰的质问,杂种二字令他觉得无比刺耳。
“可笑。”这是他给出的评价,“九幽水自我出生一直伴我到死去,这与你们口中与生俱来的天赋有何区别?本尊一路走来可从未借助外力。”
希辰还不至于被这番诡辩说服,无所谓地笑了笑。
万俟逐鹿见不得他从容,拖长尾音,愈加显得轻慢,“还是说你在嫉妒?”
希辰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原因,他有什么可嫉妒的?
万俟逐鹿娓娓道来,三言两语戳中希辰心中最刻骨的伤疤,“你根骨被毁,此生止步于洞天境,而九幽水掌握在本尊手中,不如像你口中的杂种魔族一样,向本尊摇一摇尾巴,吐一吐舌头。”
“本尊说不定能施舍给你恢复资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