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毫无缘由的谦卑与一厢情愿的付出惹人怀疑,但那又如何,“你是一个人族,深陷虎狼环伺的魔域,这里处处是觊觎你血肉的魔族。”
“我不帮你,还有谁能?”
曲云织一顿,先是蹙眉,“你有个人魔混血的弟弟,是因为他对我爱屋及乌吗?”
人魔混血在魔域的生存境遇,可不比她好上多少。
步谨言未置可否。
曲云织问出了一个曾困扰她的问题,“为何不带着你那个弟弟生活在魔域边境,反而深入遍地大魔的王城。”
以暗卫的本事,在边境护住他弟弟不难,到了王城却处处受限。
“哪怕藏身人族都比现在要好吧?”
步谨言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自己私事感兴趣,愣了下才逐条反驳,“人魔混血不被任何一个种族接纳,而边境魔族神智低微,控制不了食欲,我没法时时刻刻护着他。”
“反倒是王城有魔尊禁令,明面上会收敛些。”
曲云织恍然,注视着暗卫那张寡言而恭顺的脸,她不紧不慢地在心底说了声——
骗子。
简直通篇胡扯!
要真如他所说,面面俱到保护着人魔混血的弟弟,暗卫压根不可能有闲心对她伸出援手。
顶多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帮衬一把,而绝非把自己也给搭上。
她有把握作死但不被魔尊处决,暗卫可没有。
暗卫一死,谁来守着他弟弟不被虎视眈眈的魔族吃掉?
他根本没有说的那么在乎他那个弟弟!
一切只是托辞。
曲云织想明白了,她和人魔混血的弟弟一样,都只是恰好能满足暗卫的某种心理需求。
他并非想要真心帮助自己,而是通过帮助自己这一行为,能够获得满足。
她与弟弟其实都不重要,他们只是一种渠道和媒介,他们怎么样暗卫并不关心,甚至于那个可怜的人魔混血就是暗卫故意带进王城,沦落举世皆敌的境地。
暗卫可用不可信。
曲云织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明白了暗卫的症结所在,她用起人来安心许多,知道他在乎什么,才能以此为饵将其驱动。
曲云织招了招手,附在暗卫耳边,“那就麻烦你了,在魔尊出城之日,引起骚乱让王城布防出现突破口。”
*
七日后。
碧空澄澈如洗,青天白日却有流星划过。
细看才知,那是一座华美庄严的车驾,白玉为饰,镶金错银,兼有四头似龙似狮的灵兽在前开路。
曲云织难得起了个大早,挑开窗帘,目送这辆魔尊乘坐的车驾离开王城才作罢。
她继续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一直耐心等到了入夜。
魔尊说给希辰七日时间,将藏身王城的神族奸细抓捕,实则摆明了只有第七日才是最佳时机。
这天王城守卫薄弱,是神族奸细脱笼蜂拥而出的唯一机会。
同样,也临近魔尊与激进派和谈,取得宫花一落解药的最后时限。
曲云织很想同时搅黄这两件事。
但后者的实施难度较大,她只能遗憾地将心力投注在前者上。
夜深了,如钩银月在云层后时隐时现。
王城内千家万户亮起灯火,街市上繁华依旧,却在疏落冷清的小巷里,黑暗悄无声息盘踞,像是随时要冲出来。
忽然,王城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整座城池的地面都在些微震动,大火就这样烧了起来,红光映亮半边天空。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要不去看看?”
士兵们闻声而动,整装列队,朝着骚乱的源头迅速进发。
民众不明所以的起哄喧闹、维持秩序的呵斥呼骂、甚至于刀兵交击之声,所有嘈杂一同交迭,依稀传入曲云织所在的冷清宫殿。
她知道,时辰到了。
曲云织推开了门,向着魔宫外走去。
期间遇到的侍从如同瞧不见她这个大活人,自顾自忙着事情将她忽略过去。
因为这些人都已沦落成她的傀儡。
今夜送走了那些神族奸细,她没必要也遮掩不了自己的傀儡术,索性肆无忌惮用上这么一次,将整座魔宫化作自己精心织网的巢穴。
曲云织穿过了喧嚣,旁若无人登上最高的那一座城楼。
她远眺王城侧门的方向。
暗卫正依照约定引起骚乱,将士兵吸引过去,创造神族奸细逃跑的时机。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引导那□□细,顺利将他们送出王城。
可其实,她骗了他。
曲云织从一开始就将暗卫当做一枚弃子,她不会配合暗卫的任何行动。
她要眼睁睁看着暗卫迟迟等不来援助,就这样落入希辰之手,拖住王城守卫的主力,为她接下来的行动大开方便之门。
火光渐渐暗淡了,似乎是骚乱被镇压。
期间也有几个神族奸细想趁乱逃跑,被卫兵们逮住。
“今夜的动乱应该过去了吧?”
不止一个士兵这么想,他们熬了一整个昼夜,终于可以放松了。
城楼之上,曲云织扶着石墙,垂眸看着夜间灯火通明的王城,这里视野俱佳,能将一切骚乱尽收眼底。
在制定今夜的计划之前,有一处关窍她困扰了许久。
那就是在帮助神族奸细脱离王城之前,她需要见上他们一面,在他们识海中种下自己的印记。
做这件事的前提,是他们心中有足够的,因自己而起的剧烈心绪动荡,也就是心神破绽。
曲云织已经借傀儡之手,救那些神族奸细于水火,感激之情多的是,但随着这些日子消磨了不少,再加上她是个在魔族里风评不佳的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