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娘亲有相似的地方,但比他娘亲那时要好上不少。
说起来便宜兄长今夜的行为就像交代后事。
“你莫非——”步妄语死死盯着眸色恍惚的青年,“你莫非将曲夫人当成我娘亲,或者说你想要她成为另一个娘亲!”
他想让曲云织也被众多魔族围攻分食!
步谨言眼睫微动,竟露出一个笑来,半张脸被面具遮掩,但眼睛弯了弯。
步妄语被他眼中占据的疯狂与痴迷震慑住,喃喃道:“疯子。”
可话说完,他却觉得微妙地能理解面前这人。
凶魔一族依靠他人,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苦难来提高修为,有时凶魔甚至会本能地给身边之人带来灾祸,正因如此他们被所有人排斥,避之唯恐不及。
而步谨言这个修为,在凶魔一族也算世所罕见。
可能正是因为他阿姐的惨死,心中最在乎之人的苦难酿成这一身本领,更讽刺的是他本来就是为了避免这个结果,才没有执意留在阿姐身边。
最终却导致他一度缺席阿姐的死亡。
他被困在了过去,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没能陪在阿姐身侧,身边的一切都是他梦中幻影,是他为了弥补悔意精心搭建的舞台,就这样成了一个一心求死的疯子。
而曲夫人的出现,让他找到了赴死的时机。
“你休想。”
想明白步谨言的动机,步妄语冷声阻止,“曲夫人对我还有用,可不会让你碍了我的道。”
他在这时就与颜清联系上,曲云织是正他与人族牵线搭桥的媒介。
步妄语打了个手势,将早就布置在身边的人手喊了出来,试图阻拦步谨言。
就在他们周旋之际,希辰的人手被引来,而步谨言趁乱离开,步妄语也是因此暴露了潜藏多年的人手,导致之后被段干鸿发现行迹。
再然后,就是便宜兄长的死讯传来。
步妄语心里一点感想都没有,游刃有余打发走魔尊派来调查的人,伺机进入魔宫。
他娘亲早死,他爹不在乎甚至可能有点恨他,身为人魔混血,在魔族眼中是食物,到了人族那边又人人喊打。
而便宜兄长收养了他,却只将他当一个工具,有一个处境凄凉的人魔混血栓在身边,那么凶魔哥哥的修为高一点也就不奇怪了。
他没兴趣探究一个疯子在想什么。
为什么收养他,麟符藏了这么久为何不用,又为何在最后将麟符交给他,让他逃往边境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这些他通通都不在乎。
只是,当步妄语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即便兄长还在时,二人也顶多点头示意,之后再无话。
面对习以为常的冷清与寂静,他仍是忍不住会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同伴。”
他变回了孤身一人。
“那就由我来成为你的同伴呀。”曲云织笑吟吟地说。
步妄语思绪抽回,随即下意识嫌弃道:“开什么玩笑,就你?”
曲云织一点儿也不谦虚,“没错,就是我。”
“生病时对你嘘寒问暖,受伤了就关怀备至,你开心时与你分享喜悦,你难过了痛骂害你的人,有什么困难一同绞尽脑汁——”
“那如果我犯错呢?”步妄语冷笑着打断她,就像被戳中了伤口,前所未有的愤怒在心中翻涌,让他忍不住话语像浸润了毒汁,“比如我犯下什么无可挽回的重罪,你难道要与我同流合污?”
“笑话,不过是嘴上说着好听,实际触犯了你的利益就会不假思索翻脸!”
“你们人族永远是这个德行,因为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能将莫须有的猜忌加诸在我身上。”
“就像这次,各大仙门看似答应与魔族结盟,一旦你有机会将魔尊重创就会在下一刻翻脸,而你失败了他们又会转手将你献给魔尊。”
“自私自利,虚伪至极,根本不存在真正纯粹的好意,天底下所有人都一个样!”
曲云织静静看着牢房里的异瞳少年,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刺猬,蜷缩柔软的肚皮,竖起对外的尖刺,缩在无依无靠的墙角中瑟瑟发抖。
她恍然间明白了这个人魔混血的少年心中真正所求。
“你想要一个归宿。”
不是与仙宗交易得来的光明正大的身份,也不是利用麟符创造的王国乐园。
“你想要被他人所喜爱,不是你处心积虑地讨好而来,而是毫无芥蒂毫无缘由地接纳你。”
步妄语话音戛然而止,他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扒了壳的河蚌,脆弱的要害在日光下展露无遗,激动的情绪尚未平复,他粗喘了几口气,故作不在乎,“是啊,很幼稚又很可笑的想法,但那又怎样?”
“简单啊。”曲云织视线下移,扫过他纤细的肢体,“折断你的手脚,把你往大街上一扔,十个人里总有一个会怜爱你。”
步妄语气急败坏,“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曲云织一把攥住牢房栏杆,与结界相撞发出一声爆响,她却浑不在意焦黑的掌心,只怒声开口,“胡说什么八道?”
“你这辈子见过几个人就敢说天底下所有人一个模样,你离开过魔域几次,到过哪些地方,凭什么以为你所见所闻就是世界的全貌,凭什么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同伴?”
步妄语哑口无言,讷然道:“我……”
“这就说不出话来了?”曲云织歪头,极尽嚣张跋扈的模样,“先前不是很能说吗?”
步妄语都快被她气死了,眼眶红了红,“可我现在被抓住,沦为阶下囚,人生还有没有以后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