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懒得与这群一无所知的鸡崽儿们计较,敛去眼底的不屑,转身又换了副活泼开朗的表情。
“师尊,人都已经到了。”
吱呀一声。
彩漆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截黑底金线的裙摆从门扉里荡出,屋舍中走出来的是一位窈窕女子。
肤白而显得眉目深浓,宛如一笔氤氲的墨痕,五官虽艳丽,不笑时却觉清冷寡淡,即便唇角微扬也尤带三分忧愁。
是一位看起来有些温柔,又有些柔弱的美人。
玉面奴们见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看起来他们这位主家应当不是什么难相处的。
曲云织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不以为意笑了下,目光逡巡,寻找到此次目标——
被调换的妖族气运之子。
据顾忘忧所说,此人是妖皇与一个鲛族侍女所生之子。
这批玉面奴里有人族,有妖也有半妖,甚至还有掺了点稀薄魔族血脉的类型,主打一个五花八门、百无禁忌。
但带鲛族特征的只有一个。
曲云织的视线只是随意一扫,并没有过多停留,但这惊鸿一瞥已让她意识到此事异样。
躲在人群后方的少年,身姿纤弱单薄,皮肤白到似浸在了水里,阳光下几近透明。
他有着一张还未张开因而雌雄莫辨的面容,是让人第一眼看到就呼吸一窒的极致妖冶,眉心一点朱砂,耳朵的位置呈现蓝紫渐变的半透明鱼鳍状。
这样一张幻梦般的容颜,淹没在男宠堆里却丝毫不起眼。
堂堂妖族气运之子,竟也是一副属于男宠的乖顺讨好、踟蹰不安的神态,哪怕不是气运之子也是妖族皇室血脉,他难道没有一点该有的傲气吗?
为何整个人的精气神如此颓唐暗淡?
曲云织压下心中骤起的波澜,对颜清道:“他们的住处与活计由你来安排。”
“是。”颜清端端正正躬身,见师尊没有给这群小白脸过多注意,心下稍安,对待玉面奴的态度都好了些。
他利索地将三十个人引入别院。
曲云织则皱着眉,回到屋内,打开顾忘忧给她的联络水镜。
黄铜色的镜面涟漪涌起,浮现的景象中,顾忘忧正与人对弈,比起之前那些装模作样的情趣,他棋术似乎相当高超,将对面那人的白子三两下逼得溃败。
隐约一道怯弱女声传来,“师尊,我输了。”
顾忘忧摆摆手,一直等脚步声远去,水镜对面只剩他一人,这才端正摆放好镜子,露出一张浅笑的俊脸。
曲云织随口问了句,“方才那位是你大弟子?”
“是啊。”顾忘忧摆出慈祥老父亲的忧虑,“那孩子有些怕生,就没让她与曲峰主打招呼。”
曲云织本也不在意这些,直入话题,“妖族气运之子是怎么回事?为何那般萎靡颓弱的模样?”
顾忘忧似这才想起,告饶般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毕竟是瞒过神族的大工程,气运之子不是那么好造假的。”
“为了混淆真假气运之子的气息,这个可怜的鲛妖定期要放一波血,炼成药物悄无声息混入妖皇饮食中。”
“而他持有的鸿蒙至宝暂且被前代妖皇封印,作为婢妾之子,在神族眼皮子底下隐姓埋名地过活。”
顾忘忧眼波漾出一点戏谑笑意,“除了我们,妖族内部无人知晓他才应当是真正的妖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顾忘忧的脸凑近了些,眨眨眼睛以示真诚,“曲峰主夺取妖族至宝的过程中需注意两点。”
“其一,给予鲛妖莫大的刺激,助他觉醒王族血脉,恢复气运之子的身份。”
“其二,这件事是有时限的,混淆气息的药物所剩无几,得抢在现任妖皇身份败露,被神族发现之前。”
“对了。”顾忘忧托腮问,“曲峰主能告诉我,你是以何种手段夺取鸿蒙至宝的吗?”
曲云织想了会儿,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笑意盈然,“只要气运之子全心全意爱上我,他们的鸿蒙至宝自然属于我。”
顾忘忧听了,感慨道:“还真是符合你的风格。”
曲云织不轻不重睨了他一眼。
顾忘忧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像将身家性命托付的样子,“只要曲峰主能在时限前,顺利攻陷下鲛妖一颗心,神族不足为虑,你我从此无忧。”
“可若是被神族发现端倪——”
他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肩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曲云织叹道:“那我就只能拉你一起陪葬了。”
顾忘忧竟也不否认。
曲云织主动结束对话,合上水镜,仰面倒在椅背上,陷入了思索。
攻略鲛妖的过程中,还得先帮人家觉醒血脉。
怎样的刺激够用?濒死的危机行不行?
考虑到她需要鲛妖对自己倾心,还是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了。
曲云织一时间也没个头绪。
“你那三十个小白脸养得怎么样了?”
这天,赵缨又与她凑在了一块儿,先不提她的钓男人计划,反而追问起了曲云织的八卦。
曲云织脸皮被磨炼得厚了不少,面不改色道:“就那样呗,每日叫他们扫扫院子,种种花草,做不了苦活累活,光摆在那儿也算赏心悦目。”
赵缨叹了口气,颇有些艳羡,“要是我那峰头上,也有这样一群养眼的弟子就好了。”
曲云织:“……你不是有心上人了吗?”
赵缨言之凿凿,“我有心上人这件事耽误我欣赏男子之美吗?”
曲云织居然成功被她说服了,“就当我冒昧,你心仪的男子,莫非是浮罗峰二弟子纪初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