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龙貍兴致缺缺,肉眼可见失落了不少,这之后草率与其他峰主点了个头,谈论此次到访增进人妖二族友谊的事宜,全程没再与曲云织多说话。
直到此次会面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曲云织落在最后,摊开被龙貍握过的那只手,掌心中多出一行灵力篆刻的小字。
“今夜子时,邀曲峰主于孤山一叙。”
大殿上人多眼杂,传音最容易被无知无觉窃听,反倒是这种粗劣质朴的手段更有保障。
曲云织看完,五指一攥,金色的小字纷纷扬扬碎裂,不留痕迹。
“他给你留了什么话?”顾忘忧不知何时现身,自她身后走近,随口问道。
曲云织偏头看他一眼,这人难不成躲在殿后偷听?
她淡淡吐出几个字。
“晚上见。”
*
孤山并非仙宗内有名有姓的主峰,但也称不上籍籍无名。
相传上清仙宗掌门,从上古一直存活至今的清虚境大能,最初便是在此地开宗立派。
这里灵气稀薄,矿植缺乏,并不适合长期修炼,久而久之宗门重心转移到几座资源丰沛的主峰,孤山就被当做纪念物供着了。
月明星稀,一座银辉倾泻的凉亭内,曲云织与妖皇相对而坐。
龙貍歪了歪头,“只有曲峰主一人吗?”
曲云织:“妖皇难道想看到我身后,与你一样跟着串小尾巴?”
龙貍笑了下,“放心,无关之人被我牵制住了。”他指的是此次到访的队伍里,神族派过来的眼线。
“我这边诚心诚意得很,来的只有我一个。”妖皇放松地往后一靠,双腿交迭,“反倒是曲峰主那边,怎么还藏了人?”
他目光一睨,看向曲云织身后。
一道人影应声自黑暗里走出,白衣广袖,意态风流。
顾忘忧不走心地感叹一声,“被发现了。”
曲云织目露嫌弃,叫他藏好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比她反应更大的却是妖皇。
龙貍猝然起身,尖锐的竖瞳死死盯着顾忘忧那张化成灰都不会认错的脸,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国师?”
他们认识?顾忘忧甚至还是妖族国师!
这俩人涮她?
曲云织警惕转身,顷刻间三人呈互相对峙状。
顾忘忧眼瞧着妖皇和曲云织用如出一辙的目光,恶狠狠瞪着他,不免苦笑,“我有这么不受待见吗?”
曲云织冷嘲,“你先解释清楚国师是怎么回事?”
龙貍惊讶地将目光分给她一些,随即与她站在统一战线,咄咄逼人道:“我竟不知,父皇最信任的存在,小时候还曾抱过我的国师,失踪后居然藏身于上清仙宗?”
曲云织也被惊到,妖皇正值青年期,按龙族的年龄推算少说千八百岁。
她匪夷所思望向顾忘忧,“我原以为你是个被掌门收下的少年天才,没想到其实是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
顾忘忧被他们一唱一和,刀子接连往心口捅。
咽下一口老血,他颤巍巍道:“不是你二人有事相商吗,怎么尽逮着我嘲讽?”
曲云织与妖皇但笑不语,眼神狠辣,逼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顾忘忧索性举起手,无可奈何,“行,我投降,一件事一件事为你们解释清楚。”
“被掌门收为弟子前,我还是个行事自由洒脱的散修,混迹妖族有幸捞了个国师的位置当。”
龙貍坐了回去,垂眸掩饰住眼中神思,叹道:“然后在我诞辰那一日向父皇提议,将本该属于我的鸿蒙至宝,送给了我某个弟弟,是吗?”
顾忘忧唇角一勾,“不错。”
感情他口中的妖族奸细就是他自己!
曲云织观察这二人之间的氛围,顾忘忧在妖皇小时候抱过他,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
和蔼可亲的叔叔在自己小时候提出毒计,从此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与一介卑弱的私生子鲛妖调换,沦为名不副实的气运之子。
鸠占鹊巢,鱼目混珠,貍猫换太子?
光辉灿烂的人生有朝一日被打成假货,这心理落差谁都受不了。
怪不得妖皇见着顾忘忧,会是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龙貍很快收拾好思绪,无视顾忘忧,笑吟吟道:“曲峰主好大的胆子,竟敢与这种人合谋,将我妖族至宝偷天换日。”
曲云织心想终于说起正事了,提起精神,一指顾忘忧,“他是主谋,我不过是被逼无奈的弱女子。”
顾忘忧:“……”
龙貍:“……”
你看我们信吗?
被噎住了好一会儿,龙貍才谨慎道:“事情既已摊开了说,我索性直接问。”
“曲峰主手头上已经集齐了人魔二族的至宝吗?”
“是又如何?”曲云织浅笑着问。
这代表她随时有能力发动其中一件至宝,而至宝的恐怖之处没有人比他们妖族更清楚。
龙貍想到此处,微不可察吸了口气,压抑心中的凝重,皮笑肉不笑地说:“曲峰主当真了得,可至宝只在你一人身上,若是单独对准你狙杀,威胁自然不复存在。”
曲云织目光冰冷,“你可以试试。”
眼下只能如此吓唬他了。
二人间谁也没再说话,气氛霎时降到低谷,如同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弓弦。
许久,龙貍才率先打破僵持,像是忘了先前的口出狂言,语气和煦如春风,“瞧我这张破嘴,着实不懂得说话。”
“此事我尚未报给神族。”意味着有周旋的余地。
龙貍终于说出了他不远万里,来到上清仙宗真正的目的,“所以,做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