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安悄悄地俯下了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了她散乱的发丝,她看了她许久,最终依旧是不愿离去。李清安微微俯首,一枚冰凉的吻落在了婵莞的眉眼之间。就这般相拥着,直至天明。
醒来后,两人的氛围分外尴尬。李清安一见婵莞便心中悸动,婵莞亦是如此。
只不过到了最后,亦是当初的那一枝并蒂海棠打破了沉默。
“清安……呐,这个,送给你。”
她的手中,藏着一枚赤红的戒指。
“葛生戒,有一半我的灵魂。”
婵莞说道。
她拉过床边女子垂落的衣袖,将那枚赤红色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清安,我自知时日不多,可能……”
婵莞眼眸低垂,似有泪落。
可就在那一句话要脱口而出之时,李清安的指覆上了她的唇。
“婵莞……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细细凝视着葛生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几个月,她寻遍了天下名医,无论是人界的,还是仙家的,都对婵莞的现状手足无措。
血丹的作用越来越微弱,而婵莞的反噬却日益加深。
海棠花,难道真的将于不久之后凋谢于风中吗?
李清安不知道。
她只想好好守护她。
就像这十一年来她守着父母的小院子一般。
她想为她遮风挡雨,想成为她顶天立地的依靠。
可是,时间不够了。
“清安,我不求能在你的身侧停留多长的时间,只希望,你能够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有一枝名唤婵莞的并蒂海棠曾是你的灵兽……咳咳咳……”
那滴泪终究是从眼角滑落了。
……
李清安猛然回神,她要赶紧登上三楼,斩杀穷奇,因为,塔外,还有人正等着她。
从东方窗中透露进来的光照亮了昏暗的楼,原本狭窄悠长的楼梯只在一瞬间变得宽敞明亮。
脚旁的白骨依旧瘆人,只不过李清安并没有留意太多,见过尸山白骨的人,又怎会惊惧。
她向前走。
每近一步,都似是危机四伏。
楼下的水渐涨,流动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噪音太大,李清安无法知晓三层的动静。
但,四周震颤的腐朽的墙,已然告诉她了太多事情。
宽大的平台上,只有一尊石佛。
她曾听师尊说过,华阳的第一代掌门出身于佛门,他年少有为,意气风发,本想在这人间多呆几年,却未曾想在二八年华便已得道,只可惜在历经神雷之时没能撑下来。
他死后,化作了一尊石佛,世称卿遵圣者。
十一年前,师尊封印穷奇于此,所用镇压之物便是这尊石佛。
如今一见,李清安自觉其威压不减,似能看到少年鲜衣怒马,剑指黄粱。
石佛身后,便是通向三楼的入口。
是那里,有邪气流露。
李清安步伐缓慢,手提九叹,在屏息凝神之时向前彳亍。
十米……
五米……
三米……
不对!
那笑容……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裂之声传来,那石佛原本祥和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狰狞。
千疮百孔。
青面獠牙,满目疮痍。
原本记忆中的圣光落了灰烬,浮云遮却了少年的傲气。
卿遵圣者的石像在那一刹那似乎变成了世间最可怕的怪物,从李清安的梦魇中缓缓走出。
她认出来了……穷奇。
那一日,人界遍地都是红莲业火,她亲眼看着父母葬身于火海,死于穷奇掌中。
十一年来,这副景况日复一日地盘桓在她的脑中,已然成为了她不忍直视的梦魇。
最后临别的那一眼,冻结了时间。
“穷奇……九叹!”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神剑,即便手脚发软,即便十几年的梦魇再一次浮上眼前,她依旧坚定自己的脚步,奋勇向前。
十一年的深仇,将于今日昭雪。
“破军!”
平地风乍起,衣袍微动,墨发如飞。
李清安的心中一直都有一把未燃的火,而今,它便是导火索。
九叹剑起,月白色的荧光环绕剑身,隐隐约约之中渗透着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
她要杀了它。
为父母。
为自己。
剑斩星河,击碎了石像,一抹黑影蹿上了三楼。
李清安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脑海中的信念越发地让她痴狂,死去十一年的父母此刻仿若就在她的眼前。
匆匆忙忙,她甚至没有发现那漫涌的洪水已经上了二楼。
三层,无窗,所到之处,皆为黑暗。
“九叹,风起。”
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四下卷地而起的气流肆意在高塔之上游走,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砰。”
一道烈火凭空出现在李清安的后颈。
她躲闪,回身,却依旧落了几缕青丝在火中。
陈旧的气息夹杂着烧焦的气息,令李清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
是红莲业火。
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父母两人葬身于火海的场面。
杀了他。
剑锋回转,月白色的流光汇聚成一道光柱击开了迎面而来的火焰。
两道光,一红一蓝,照彻了整座镇魔塔。
塔外的人,仔细地盯着高塔之内的一举一动。
三位长老尚在入定之中,一众弟子依旧在修补破损的结界来抵御外泄的魔力。
楚云半搂着李清枫在一颗树下休息。
婵莞紧紧抓着李清安临行前偷偷塞给她的一把银簪。
不是那把沉入芙蓉池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