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却微微一亮。
于是,当那位研究员再一次毫无顾忌地推开门闯进实验室时,正在做实验的宫野志保手指微微一动,将本来该添加到正确的离心管里的试剂“手一抖”加错了地方。
她皱眉看向对方,直白地说:“下次进来可以敲门吗?你刚才影响了我们的实验进度。”
实验室里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好几个人抬头看向了这边。
研究员脸色微微一变,宫野志保已经低下头去处理报废掉的样品,一边自言自语:“这个样品应该不能用了,再做一个至少需要一周……”
她叹了口气,摘掉了手套,轻撩了一下头发:“多亏了你,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宫野志保冷淡地说:“还有,请你下次进我的实验室的时候也敲一下门,在整理实验数据的时候被你打断思路真的很浪费我的时间。”
“我想耽误实验进度也不是你的本意吧?”
原口佑介盯着她,脸色忽明忽暗。
宫野志保毫不退缩地直视对方,她藏在衣兜里的右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在肉里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两个人对峙了许久。
“原口,下次不要这样了。”
听了全程的另一位研究员出声,他皱眉说:“这个样品我们挑选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筛选出来。”
“你也是研究员,不知道这些吗?”
“就算你被选为雪莉的监护人,也不要因此失了分寸,原口。”
另一位研究员补充道。
“……”
原口佑介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那是宫野志保第一次鼓起勇气争取自己的权利,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着原口佑介在实验室里其他研究员的指责下低下了头,想起来不久之前和柑曼怡的那场对话。
“志保,你知道代号成员和其他成员的区别吗?”
黑发紫眸的青年坐在桌子前,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她忙碌地进行着实验,忽然开口。
宫野志保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弯起眉眼,食指竖在唇边,轻声说。
“代号成员是被组织认可的、能给组织带来价值的人。”
“而那些没有代号的家伙……”
青年紫眸透出淡淡的凉意,语气漫不经心:“都只是可以被替代的、不重要的东西而已。”
萩原研二笑道:“你知道‘替代’是什么意思么?”
青年身上懒洋洋的气息在此时一扫而空,被他那双深邃的紫眸注视着,宫野志保的身体有些僵硬,她缓缓点了一下头。
被替代——在组织里意味着死亡。
萩原研二粲然一笑:“没有代号的成员,就是这样的存在。”
“就算他的工作再特殊。特殊的是他的工作,而不是他。”
宫野志保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实验室的门。
注意到门紧紧关着,他们的交流声不会传出去后,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
“志保,你想逃离组织吗?”
萩原研二注视着她。
宫野志保头皮一麻,她立刻否认了他的话:“我没想过。”
“那你在畏惧什么呢?”
萩原研二撑起上半身,倾身靠近她,笑吟吟地说:“雪莉,一个底层成员,你随时都可以换掉他。怎么如今看来,你反而被一个可替代品弄得畏首畏尾?”
“我……”
宫野志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你没想过逃离我们组织,你的代号就代表了组织对你的肯定。”
“你有拒绝他、替换他的权利。”
宫野志保下意识皱起眉,脸上露出几分抗拒的神色。
从知道那个实验的具体内容之后,即使她清楚那是父母留下来的研究,但每次“取样本”的时候,她还是在抗拒着这一切。
她知道自己一直不愿意为组织完成那个实验,她很想带姐姐一起逃离这个组织。
所以即使被人叫做“雪莉大人”,她也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威胁者”的位置上。
在她看来,她和组织是对立的,不管是代号成员还是底层成员,都是能够威胁到她和姐姐的存在。
所以她在监护人肆无忌惮地侵犯着她的私人空间的时候,从没想过以雪莉的身份拒绝他。
她潜意识抗拒着使用组织给她的权利,以此将她和组织划清界限。
但就像被围困在海洋中心的孤岛,如果没有办法逃离这片海洋,她和她的界限迟早会被海洋吞没。
萩原研二注视着她脸上的抗拒之色,他顿了顿,转而用好奇的语气询问她:“你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有多少种细胞的存在吗?”
“诶?”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向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宫野志保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瞬间划过一串专业名词,她张嘴欲答。
萩原研二制止了她的回答,他弯了弯眉眼:“你可以把整个组织想象成一个人,而我们这些成员就是组成组织的细胞。”
“细胞有很多类型,他们的功能也各不相同,有老实工作的普通的细胞、有负责监督的白细胞、还有会被清除出去的癌细胞……”
“有一些细胞不可再生,他们是组织重要的核心。”
“有一些细胞会威胁到组织的生命安全,所以会尽力去除掉他们。”
萩原研二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不过很多时候我们很难发现那些细胞,因为他们在对人体造成破坏前,和正常的细胞没什么区别。”
忽然间,宫野志保的心脏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