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演出就这么火爆,一是彭泽然排戏,二是,不知谁传出来的是讲顾状元的故事。
那能不去吗?
有些老夫人派管家去请庆喜班上门来演,庆喜班的班主说彭先生说了,一个月后再预定。
于是,各府上的当家人亲自去定,就怕订晚了挨长辈训斥。
第一天,汝南郡王把郡王府家丁抽出来去戏园子周围守着,怕出乱子。
顾心柔坐在包厢里招呼陈三太太,算起来她们都是皇亲,是妯娌。
陈三太太也是个妙人,在刘家的六小姐及笄礼上和顾心柔说了话,当时就表示要去王府拜访。
一来二去算是熟悉了。
顾心柔不管朝政上的事,觉得陈三太太人不错,也想着和她熟悉了,也算是给刘灿堂妹当个后台。
陈三太太见有公孙大家,并没轻视,态度亲切。
她从来没有露出好奇、探索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说话间流露询问啥的话,顾心柔觉得她是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最怕那种不聪明又想从你身上打探八卦转头说去的女人。
戏开场前广陵长公主来了,陈三太太和公孙大家都站起来请安。
广陵长公主一摆手,“又不是在宫中,别客气。”
顾心柔让她坐旁边,“本来想约你,你家灿儿说你陪他祖母一起来。”
“别提了,那几个小的没订到包厢,又没买到散座,非要跟着灿儿挤在一起。我婆婆喜欢热闹,我听他们说话头疼,到你这来凑热闹。”
陈三太太也头疼,自已的胖儿子算是给刘家养的,一大早的去刘家,说陪刘妹妹看戏。
估计这会在刘家包厢。
说着说着话戏开演了,开场就是林妹妹进贾府,王熙凤说来迟了,宝玉见了黛玉有种熟悉的感觉。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没人听过这样的曲调和戏词,台下一片叫好声。
唐敏才闭着眼听,手上打着拍子,晋王也是听的入迷,盯着台上的黛玉,比女人还像女人,就是不是他中意的那款。
汝南郡王爱看武戏,这种咿咿呀呀男女情戏他嫌烦,眼睛看散座上都有谁。
广陵长公主看着戏词,心底却是旧识友,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她十四岁,初见顾斯年,不是惊为天人,而是:心底却是旧识友。
等演到宝玉哭灵,林妹妹…我来迟了!…金玉良缘将我骗,害妹妹魂归离恨天。到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空留下素烛白帷伴灵前,林妹妹呀,林妹妹呀,如今是千呼万唤唤不归。
广陵长公主泪流满面,她这会为追了顾斯年十几年感到内疚和后悔。顾状元和林芸儿是天上下凡的眷侣,其他女人都是痴心妄想。
她不仅痴心妄想,还纠缠顾状元,一口一个阿年。
难怪二哥说她不害臊。
她不仅仅是不害臊,是不要脸。
林三太太肩头一抽一抽,强忍着哭出来。
她这个年纪,少女时的闺蜜没有对顾状元不爱慕的,因为顾状元已经定亲,没有非分之想,只有对林芸儿的嫉恨。
林芸儿没了之后,顾状元娶了她的牌位进门,后面又一直没成亲,林芸儿就是她们女人心中羡慕对象,顾状元是她们心中的情人。
等宝玉唱到四问紫娟,林三太太再也忍不住哭起来,她亲姐姐没了之后,姐夫都掩不住笑容,没等三个月新人进门。
她自已,看着丈夫和妾眉来眼去,庶出一个接一个的。
谁不想自已的丈夫能为她流泪,能把自已放在心窝里。
广陵长公主听到宝玉问妹妹的鹦哥今何在?紫娟唱:那鹦哥叫着姑娘,学着姑娘生前的话,宝玉唱:那鹦哥也知情和义,紫娟唱:世上的人儿不如它。
她想起驸马曾给她买了一只鹦鹉,驸马病逝,那只鹦鹉不吃不喝跟着死了。
她不如一只鹦鹉。
广陵长公主哭的抽抽,想起驸马对她的万般好,知道她喜欢顾状元一句没提过,临死前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觉得对不住他。
顾状元只是她得不到的幻想,驸马才是她的宝玉。
以后心中再无其他男人。
顾心柔是默默吃花生,看看林三太太,又看广陵长公主,再看公孙大家,眼里也有泪。
是呀,女人谁不想有个宝玉对黛玉这样的男人呢?
不止是两情相悦,是心灵相通。
顾心柔看戏台,彭泽然的选角果然不错,扮演黛玉的是男的反串,我见犹怜,一点没有做作,就像一柔弱体病的女子。
汝南郡王看着其他人想笑,大男人还能看戏看的抽抽,唐敏才湿了自已的手帕,还问他要了一个。
后来戏班子的人给每个人发了两个手帕,唐敏才又把他的拿过去。
等戏演完了,散座的人陆续出去,包厢里的人都等着最后出去,怕自已哭花了的妆容、红肿的眼睛让人看到不好。
谁也不动,庆喜班班主只好让招呼客人的管事一个一个请人从后门出去。
晋王在门口等着接王妃,没等着,听说女眷都从后门走了,他和汝南郡王告辞回府。
汝南郡王专门在门口看人,首先是亲家唐敏才两眼红肿,黛玉葬花有什么好哭的,他也哭得抽抽,说无人能懂黛玉,他懂。
花草皆有情,质本洁来还洁去,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
唐敏才是一边看一边感叹,幸亏汝南郡王对这个戏不感冒,不然看个戏旁边有人不停的感叹,烦都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