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时光都是乏善可陈的。
可有些人的日子永远不可能平静,比如苏和光。
在进入蜜陀第八天的时候,花狸回来了。
花狸就是那个被明玉心派去黎泓身边,假扮苏和光的死士。
她孤身一人回来,重伤垂危。
苏和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浑身冰凉,心跳得仿佛要跃出胸腔,她甚至在喉咙深处感受到了血腥味。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明玉心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她。
苏和光半靠在明玉心身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咬了咬唇,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怎么一个人回来?”
明玉心有些不忍。
在场的人其实都能猜出答案。
其余人没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回不来了。
花狸刚用过药,稍微精神了一些,声音低低道:“死了……都死了。”
苏和光身子软了下去,明玉心扶不住她,差点被带倒,还是卫肆上来搭了把手,才勉强扶着苏和光坐下。
苏和光木木地坐了半天,忽然噌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到花狸面前,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你说谁死了,谁死了,啊?!”
花狸被她按到伤处,倒吸了一口冷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明玉心。
明玉心叹口气,上前来拉开苏和光:“和光,你冷静点。”
她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还要求苏和光冷静,是强人所难。
于是主动开口帮她问话:“黎公子如何了?你说死了,可是亲眼所见?”
花狸从头说了事情始末,讲到跳崖一节,苏和光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然后呢?”明玉心边问,边拍着苏和光的肩膀安慰。
花狸神色凝重:“我们都跳下去了,醒来的时候,我在水里。崖底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我被水冲到离悬崖十几里外……后来我偷偷摸回去找他们,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找当地人打听,他们说有官府中人在那条河里打捞上来十几具尸体,数目与我们的人数基本一致……”
明玉心面露不忍,强撑着问:“也就是说,你没有见过尸体,其实你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花狸嘴唇张了张,脸上浮现出一抹灰败与黯然。
她与那些人一路同行,共同厮杀,也是有情谊在的,甚至那些人里,还有昔日同僚。
若是可以,她难道希望他们死吗?
可是……
“主子……悬崖的高度就不说了,崖底暗河里巨石参差更是危险,我一身的伤就是这么来的……黎公子本来就有伤,只会更加危险。”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生还可能。
苏和光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
明玉心交待花狸好好养伤,扶着苏和光去了隔壁,强势地把她按在床上,吩咐人煮安神汤上来。
苏和光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木偶,呆呆地任她摆布。
明玉心固然担心,可劝慰的话说了一连串,苏和光一点反应也没有。
“卫肆进来。”
本来卫肆是苏和光的人,轮不到她指使,但苏和光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安排,只能她来做。
卫肆强压着情绪进来,一言不发,不自觉握上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明玉心看了看苏和光,叹口气,转头向卫肆道:“稍后我会安排商队带你去安国,你亲自前去搜寻黎公子一行人的下落。”
卫肆一愣,忍不住看向苏和光。
主子命他保护娘子。
明玉心看出他心中所想,又叹口气,郑重承诺:“她在我蜜陀不会有任何闪失,我用我的性命向你起誓。”
卫肆仍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对旧主的忠诚和担忧占了上风,他应了。
“等等!”
苏和光突然出声。
二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向她。
苏和光声音有些沙哑:“若是还在霞州上岸,恐怕会遭遇伏击。”
依她对黎泽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安排人守住霞州渡口。
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明玉心两次带人从霞州渡口逃脱,他不可能不报复回来。
此时的苏和光,已经冷静下来,甚至冷静的有些可怕,她靠着明玉心坐起身,问她:“你有没有安排你的人撤出安国?”
明玉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没有。
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
苏和光不由得苦笑:“恐怕会被銮仪卫一锅端。”
卫肆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三个人相对沉默。
卫肆若是返回安国,必定需要人在那边接应,可原本该来接应的人已经被人盯上,自身难保。
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