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之后,各家各府的马车排队侯在苑东折槛下,王孙贵女酒过三巡,纷纷乘兴而归。
严倦扶额靠着车厢,一方手巾从袖口飘落,上绣一丛湘妃竹,右下是“湘君”二字。他余光瞥到,却没有弯腰去捡。马车行过朱雀街,两侧依旧灯火通明,行到尽头转入一条侧巷时,光线就黯淡了不少。
马儿突然轻嘶一声,马车停下来,车夫惊恐高喊“好汉饶命”。拦住去路的是两个提刀大汉,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中一个恶声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车夫从车上滚了下去,连滚带爬得逃了。严倦慢悠悠睁开眼睛,并不恐慌,唇角勾起一抹笑,一双凤眼在稀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魅惑妖冶。“想要钱?本公子有的是。”
离他最近的大汉看到他的脸,一瞬间被勾了魂魄,杵在马车前呆愣了半天,另一名大汉等得不耐烦,低喝道,“大哥,你在干什么?万一有人过来,谁都别想走。”
大汉这才回神,声音不似方才那般狠戾,“有人花钱让兄弟俩把公子全须全尾得送到一个地方去,得罪之处,包涵则个!”
严倦显得十分好说话,“刀口讨饭,着实不易,在下随二位走一趟便是!”
两大汉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配合,瞪大眼睛问,“公子真愿意同我们走?”
“他答应了不算,还得问过本姑娘才行!”
从巷子深处缓缓走来一个人,走近了,来人的身形样貌才尽数显露在微亮的天光下,腰间佩刀闪烁着雪亮的锋芒。
两名大汉看着魁梧,实则外强中干,盛疏三两下就把两人打得落花流水。俩人心知带不回人,命也留不住了,不如殊死一搏,挣扎起身又提着刀迎了上去。
“二位稍安勿躁。”
严倦从马车上下来,在盛疏手腕处一拽,盛疏就被拉到他身后去了。
“狐狸,你让开。”盛疏试图挣开他的手,但奇怪的是,她一个练家子竟然挣不脱不会武功的严倦,严倦用拇指指腹蹭刮她的腕骨,成功安抚下盛疏的暴躁。
严倦面向两个被盛疏激出血性的大汉,看起来是在笑,眸中却涌动着霜意。“二位想要全须全尾得带走在下,恐怕是不可能了。人带不回去,要受罚,伤我一根汗毛,也要受罚。在下怜惜二位刀口讨生活不易,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二位带不回人,也能免去处罚。”
两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收刀抱拳,“请公子指点。”
严倦从腰上解下一枚缠花佩,“今晚在这巷中发生的事二位最好一个字也不要提,把这枚缠花佩交给背后那位金主,告诉她严倦酒后无状,恐冲撞了贵人,等明日焚香沐浴后,定会亲自登门谢罪。”
等大汉接过缠花佩,严倦又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金子扔给另外一名大汉,“今日坏了两位的生意,这锭金子就当是在下补偿二位的损失,免叫二位白跑一趟。”
两大汉都没料到此事竟还能峰回路转,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拿着钱和玉佩洒然离去。
盛疏不高兴,想要冲上去把钱要回来,被严倦拽了回来。盛疏鼓着眼睛狠狠瞪着严倦,“你舅姥姥的,被绑的反要主动给绑匪钱,这种好事我还是
第1回 见。”
“若你不来,玉佩和金子都可以省了。”晚间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劲上头,严倦手撑在车辕上,勉强站稳。
盛疏察言观色很有一套,敏锐觉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变戏法一样,手上凭空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狐狸,送你一样好东西。”
推开盖子,盒里是捏成狐狸形状的一枚豆包,宫中御厨技艺精湛,小狐狸活灵活现。
盛疏眯着眼笑,眼眸似一弯月,“像不像你?我在宴席上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它跟你一模一样。”
周密的计谋被盛疏的出现打乱了节奏,严倦一边恼她坏事,一边又怕曦月因自己记恨她。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所有恼怒和忧虑又一瞬间烟消雾散,再无法生她的气。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生过她的气。
严倦迟迟没有接过盛疏递来的狐狸豆包,笑容在盛疏脸上凝滞,她惴惴不安道,“狐狸,你不喜欢吗?”
严倦疏淡的目光栖落在盛疏脸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计划的每一环,下得每一步棋,都没有把盛疏算在其中。他还清晰得知道,在他精心筹谋的未来里,也没有盛疏。
他继承了母亲身上杀伐果断的一面,深觉自己从未如此徘徊不定过。
盛疏等了很久,拖着狐狸豆包的手臂开始泛酸,等到脸上血色尽失,终于等来严倦的回应。
“盛疏,我说让你离我远一点的话,并不是玩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
第九章 (大修)
容琰今日应召入宫,陪太后说话,出来时又遇到了三皇子和六皇子,两位皇子历来不对付,但都和容琰关系不错,容琰又避免不了得从中充当和事佬,缓和剑拔弩张的氛围。坐上北胜王府的马车后,容琰绷紧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车帘隔不开闹市的喧扰,容琰在沸腾的尘世喧嚣中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停下,韩东撩开帘子,“世子,王爷想喝轩庭楼的雁来归,要买给他么?”
自古都是儿子怕老子,容家家风倒要反着来,北胜王在战场上说一不二谁也不敢违他的令,回到家里想要喝壶酒都要看儿子脸色。上次喝得烂醉回来吐了容琰一身,第二日容琰就给王府下了禁酒令。北胜王一肚子酒虫没人喂,上午容琰出门前扭着容琰要喝酒,容琰嫌他烦,被磨得没有办法,含糊答应,把北胜王要求的五壶酒讨价还价降到了两壶,北胜王有酒就是娘,笑眯眯地送他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