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山高路远,大公子保重。”
乌云散尽,月亮的清辉洒满人间。萦绕在林间的阴森鬼气,也似受到了月光净化,盛传闹鬼的城北树林,在这一刻,圣洁祥和得宛如佛门圣地。
清冷的月光照亮严倦的脸,仿佛在面上渡了一层瓷釉,眸子很亮,目光很凉。
他就这样静静看了盛疏许久,振袖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第35章
小道两侧树影幢幢,成片的?月光被割得七零八落。
“好歹来了一个。”白发老翁笑道,“我们狄羌的?长公?子,临行时怎能没有女人来送!我还记得两年前长公?子离开狄羌的?时候,多少姑娘追到?城门,眼泪水儿差点把北城门都给冲垮了。”
严倦摩挲着?盛疏的?金环,没说话,春信扒着?车壁替他回答,“要不是偷偷离开,说不定还能带走几?车珠宝首饰,京州的?姑娘老有钱了。”
摸到?金环内侧,有些刮手,严倦撩开帘子,借着?月光细看,发现内侧有一行小字——“盛疏八岁”。
将金环转过半圈,相对的?位置刻着?“平安喜乐”。
他恍然明白,这?个金环并不是什么发饰,而是一枚生辰镯。应该是盛疏八岁的?时候,家里人送给她的?,长大了戴不上?了,就拿来做了发饰。
白发老翁专心赶路,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能够看见严倦的?一举一动。“长公?子出来一趟,收获可不小,咱们狄羌的?姑娘该伤心了。”
印象里的?师父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严倦把金环收进怀里,圆滑地把话茬甩回去。“师父几?时对风花雪月的?事这?么上?心了?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终于给我找了个师娘?”
白发老翁刚摸出酒壶灌了口酒,闻言大口呛咳起来。“哎哟!你师父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现在连老婆子都喜欢年轻多金长得俊的?,我这?种,没人要!”
严倦开始卖弄他的?不正经,“要我看师父就是被假正经耽搁了许多年,临老了,还是只?童子鸡”话没说完,一只?空葫芦破帘砸来,严倦侧身闪避,春信没防备,眼看要砸到?鼻子上?,严倦眼疾手快伸手拦截,酒葫芦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再次沿着?原轨迹甩出去。“师父恼我便罢了,可不要误伤我的?小书童。”
“小兔崽子”,白发老翁接住酒壶,绑回腰侧。
***
唐继培走后?,马慈恩独自在书房坐到?五更天,桌案上?摆着?一本名册——今年人事调动比较频繁,前日吏部送来了更新?后?的?名册。
管家侍立一旁,拿银针把灯芯拨亮。
唐继培呆坐良久,忽然愤怒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眉毛皱作一团,经年累月的?操劳卡在褶皱中,痛心疾首地嚷道,“权臣误国!权臣误国啊!”
“老爷!”墨砚砸落在地,墨汁弄脏了名册,管家慌忙捡起来,用衣袖蹭去,还是留下了好几?处墨印。
把名册放回桌案,管家才温声安抚道,“老爷莫急,大熠的?勇士那么多,总会挑出一个适合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北有北胜王,南有昭勇将军,南北防线才能一直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这?些个尸位素餐的?权臣却只?懂得挟势弄权,若不是常年财政亏空,北方何至于被动如此!”方才一顿发泄抽空了兵部尚书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座椅中,眼中竟有了泪花。
十月初一,寅时,大熠的?百姓还沉睡在香甜的?梦里,兵部尚书在管家的?陪同下渡过了一个难熬的?长夜。破晓时分,管家拿来朝服,服侍兵部尚书换上?,天还不大亮,尚书府的?车马却已出发朝向皇宫驶去。
马盛坤遭一泡尿憋醒,在茅房解决完,正好碰见管家送自家老爹出门。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管家折回来时,在背后?唤住他,“曹伯,父亲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管家微微叹气?,“的?确是天大的?事,昭勇将军通敌叛国,天还没亮,陛下就派人来传老爷了。”
马盛坤大吃一惊,“你说谁?昭勇将军?盛威?”
管家点点头,“对,就是盛将军,少爷是继续回去睡会儿?还是现在用早饭?”
马胜坤沉吟半晌,眼中凝结出一团阴狠之色,他打发走管家,传来家中护卫,“找到?盛疏,我要把她逮回来,玩儿烂了再送去刑部领赏。”
十月的?诗会是在妩湖上?的?长亭内举行,有人结联对对子,有人面对着?湖光水色作画。屠鸾笔下的?长亭已有雏形,一分心,笔尖点错了位置,想补救已是不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今日不知为什么,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屠鸾,你过来帮我画下亭子。”兵部尚书的?次女马盛怡画技拿不上?台面,每回画到?比较复杂的?部分,都会让屠鸾代笔,向外吹嘘都是她的?手笔。
屠鸾在心底叹足一口气?,这?位大小姐画工捉急,还只?喜欢画工笔画,又耗时间又费功夫。虽然心底嫌弃了八百遍,脸上?还是笑着?的?,接过马盛怡递来的?画笔,违心得夸奖道,“马小姐的?画工比上?次可精进了不少呢!再过些日子,我就不敢在马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
这?话听在马盛怡耳里十分受用,揉着?手腕寒暄两句,坐到?屠鸾背后?吃点心去了。
“盛怡,早上?出门时看到你二哥后面跟着好大一帮人,都凶神恶煞的?,还带了两条猎狗,他们干什么去?”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李铭玉在作画上?是有真?本事的?,细致得描着?远处画楼檐上?瓦片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