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倦想起昨晚的宴席上,倾月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知道他心中?所想,心甘情愿前往北戎,助他早日达成夙愿。
严倦正?色道,“儿子知道,但儿子拒绝了。”
邺兰朵脸上显出疑惑之?色,“依倾月的容貌,混进北戎后宫不难,既然她提出来了,为何?不顺水推舟,让她成为我们在北戎的内应?”
严倦把茶碗放回桌上,解释道,“倾月的确有这本事,只可惜她心中?只有权力,没有家国?。狄羌只是她用来攫取权力的砝码,而非愿意奉献所有的故国?,她既然已经猜到了我心中?所想,送她去北戎,无异于自断后路。”
“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邺兰朵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现在力不从?心,脑子不似年?轻时?灵活,幽幽叹了口气。“若你不愿,恐怕她会私下里想办法。”
严倦眼中?浮现出蕴积的精明,轻笑道,“母后放心,她还?会来找我的,依她那半点亏都吃不得的性子,岂会放着捷径不走,去绕远路?”
“你心中?已有决断?”一场大病彻底透支了邺兰朵的身?体,她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靠向椅背。
严倦素来细心,这会儿却未觉察到母亲的异常,自顾自说道,“倾月是把双刃剑,用得不好,是自绝命脉,用得好,会是狄羌最大的助力。”
“你想怎么做?”邺兰朵问道。
“北戎去不得,南烈去得,让她去南烈。”严倦轻描淡写?地说出他心下的决定,桌上喝剩的半碗洛神花茶已经凉透,茶汤鲜红似血。
第75章
倾月的聪明?干练赢得?了邺兰朵的欣赏,但一想到她和年?轻时的自己太?像,邺兰朵想要招她做儿?媳妇的心思便就淡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能够牢牢掌控自己的夫婿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如?果被掌控的人换成?自己的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不再执着于倾月,转念间,便又想到一个?人选。“多鲁公侯的孙女比你小两岁,生得?秀美伶俐,你觉得?怎么样?”
严倦心思全?不在娶亲上,连应付也不愿意。“母后,我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邺兰朵显得?十分执着,“好办得?很,不如?这样,下月就是银珠夫人的生辰了,我说服你父王办一场生辰宴,召集适婚女子参宴,既能趁机体现我大度,也能帮你相看未来的妻子。你早日为你父亲生下嫡长孙,任那几个?不安于室的再怎么折腾,也难翻起浪花,动摇你的位置。”
严倦百无聊赖地望向殿门,银红裙角不安分地探进门内,他轻扯唇角,转过脸,对上邺兰朵探究的目光,“母后还?是不放心我?”
“并非是不放心,想要稳固你的地位,这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邺兰朵的右手探进另一侧的袖口,取出一方琉璃印置于桌上。
严倦瞥了一眼,奉承道,“恭喜母后拿回凤印。”
邺兰朵脸上并未露出喜色,“母亲最?初执掌凤印的时候,从未想过你父亲会有脱离掌控的一天。”
“父亲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母亲养在笼中的鸟。”严倦低头?轻蔑地笑笑,“与其把精力?花在讨父亲欢心上,不如?早日将人心笼在手里,到了那日,即便是他对我有所不满,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王印亲自交到我手上。”
邺兰朵幽幽叹气,“容貌随了你父亲,脾气性格却随了我,和我年?轻时一样狂妄。”
暖炉上烫着洛神花茶,严倦没有唤人进来,亲自帮邺兰朵换上一杯热的。
“要纳妃也不是不可?以,我的婚事也一定?能成?为我继承王位的最?大助力?。”严倦忽然转变了想法。
邺兰朵眸子里迸出喜色,身?体微微前倾,“你能自己想通就最?好了。”
严倦扬起头?来,“我想与大熠联姻。”
邺兰朵脸上的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严倦重复了一遍,“儿?子要与大熠联姻。”
邺兰朵默了老半天才消化掉他这个?奇异的决定?,“为何?”
“在狄羌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我要与大熠联手,慢慢吃下北戎南边儿?的领土。”
邺兰朵大致猜到了他的意图,从北面的战况来看,大熠天子国的地位尚还?稳固,严倦若是娶了大熠的公主或郡主,就算是得?到了大熠的支持,有了天子国这座靠山,给狄羌王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动歪念。
但对和亲之事,邺兰朵有很深的顾虑。“可?是,大熠根本?不会把狄羌放在眼里,岂会将皇家公主送来和亲?”
严倦如?何想不到?他对即将变化的局势做了一个?细致的预判,狄羌与大熠的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狄羌现在是还?不够资格,两年?时间,大熠一定?会同狄羌结盟。”
***
严倦端坐在雨花石桌旁,下着一局没有对手的棋。春信坐在门口嗑瓜子,瓜子在大太?阳下晒过,嗑起来十分得?劲。春信一颗接一颗,咔咔的脆响一下接一下,不停传进严倦耳朵里,严倦忍了又忍,终是无法做到超然物外,一把扔下棋子。
棋子敲在棋盘上的声音引春信朝这头?看过来,望见自家公子黑沉的脸色,春信一脸呆萌,冲严倦摊开手,“公子要吗?”
严倦白?了他一眼,眼不见心不烦,起身?向外走去。
春信扯着嗓门喊,“公子上哪儿?去,要春信跟着伺候吗?”
“你留着看家。”严倦的语气里满是嫌弃。
“哦!”春信乐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