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出宫?”邺兰朵已经太多年没?出宫了,都?快忘记宫外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没?什么不能的”,盛疏怂恿她,“您换身宫女的装束,藏在我出宫的马车里,他们不会查验的。”
邺兰朵被她大胆的提议惊呆了,直视她半晌,“这怎么……也不是不可以……”
邺兰朵嘱咐依努缇,如若有人来问,就说自己今夜身子不爽利,早早歇下了。变装后便随盛疏出了宫,一路顺遂,没有突发变故。
王城的主街上,游人如梭,人语笑声一浪接一浪。
邺兰朵太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热闹,看?什么都?很新鲜,脸上始终挂着笑。盛疏也被气氛感染,不拿她当?长辈,像带着一个?同龄的玩伴,看?到好吃好玩儿的都?要给邺兰朵买。街口有人放烟花,可惜焰筒太小?,没?放两下?,焰火就熄了。邺兰朵手上抓着一个?烤饵块,呆呆凝望着方才亮起焰火的方向?,等了半晌,她眼中的光倏然黯淡,垂头发现手上的烤饵块已经凉了。
邺兰朵本想说她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了,未来得及开口,盛疏突然一把扯过她手里凉掉的烤饵块,转而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豆腐过去,“王后,您尝尝这个?,闻着不咋滴,吃起来香得很。”
豆腐只有几?块,汤汁却足有半碗,混有糟辣子、香菜、折耳根。
邺兰朵本来肚子已经饱了,一看?盛疏塞过来的是少女时期最喜欢的小?吃,又忍不住用竹签扎了一块送入嘴里,竟然还是当?年的味道。
盛疏拉她在小?吃摊前坐下?,和她分食那?一碗油豆腐,辣得鼻头冒汗。
“王后,等会岷河上也会放烟花!”
一簇亮光在邺兰朵眼睛里燃起来,“真的?”
盛疏心道:果然是因为这个?才情绪不对的。
“真的,我听这附近的人说的。”岷河上不会放烟花,但她刚刚趁买油豆腐的间隙打?听到了卖烟花的地方。
吃完油豆腐,盛疏把邺兰朵拉到岷河边上,岷河中已经汇聚了成千上万盏水灯,顺着水流的方向?飘然远去。
“王后,您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问问什么时候放。”
“好!”邺兰朵没?有起疑心。
盛疏还是不放心,又折回?来叮嘱这里人多,让她一定不要乱走。
精明?能干的邺兰朵第一次被人当?作?小?孩子对待,心情极端复杂。
盛疏扎进人流,向?路人打?听卖烟花的铺子,赶过去时,老板正打?算关门?,烟花在狄羌是个?稀罕玩意?儿,叫价奇高。盛疏把钱袋里剩下?的钱都?倒出来,还是不够买下?那?个?叫“荣耀秋菊”的大焰筒。
盛疏一咬牙将严倦送她的一只金手镯抵给了老板,才勉强凑够买“荣耀秋菊”的钱。抱着焰筒出门?,盛疏又将耳环抵给一个?街边乞讨的小?男孩,让他帮忙点燃引线。
盛疏刚回?到邺兰朵身边,硕大一朵金菊绽放在夜空中。轰鸣声一声一声响起,邺兰朵仰头望向?空中,缤纷的光焰照亮了她的脸,璀璨星光落入眼中,点亮了早就黯淡不堪的回?忆。她一头扎进年轻时的回?忆里,喃喃说道,“和十?五岁看?的那?场一模一样,我就是在这里遇上子缨父亲的。”
他称自己丈夫为“子缨父亲”,而不是“王”。
时过境迁,有人苦守旧情的余温,折腾得精疲力尽也不肯放手。有人沉湎于声色犬马,早就习惯了新人换旧人。
桥那?头传来惊呼,有人跨过岁月,越过喧嚣,从人声鼎沸处缓缓走来。
邺兰朵有一瞬的怔仲,以为是回?忆里的那?个?人来了,喃喃唤了声“阿蠡!”
邺兰朵初识严倦父亲时,他还只是不受重视的公子蠡。
“母亲!”等严倦的脸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邺兰朵听见了梦碎的声音。“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没?有一处像我。”
人群里爆出惊呼,“那?是邺王后吗?”
焰火也燃到了尾声。
严倦不顾周遭人的注视,执起邺兰朵的手,“大熠的女子和丈夫过得不顺,就会同夫家合离。大熠的公主更?是逍遥,和驸马两看?相厌后,就会到处搜罗面首让自己开心。男人有风流的权利,女人也可以去寻能令自己高兴的消遣,两不相误。”
剩下?的话不宜让旁人听去,严倦倾身凑到邺兰朵耳畔,压低声音道,“母亲,不过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待儿子继任狄羌,也帮你搜罗十?个?八个?合你心意?的男子养在后宫里,如何?”
邺兰朵被他逗笑了,“你明?知道母亲不会这么做”
随后瞥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盛疏,转回?目光,轻笑道,“这点,你像我,不像你父亲。”
盛疏离得近,耳朵又好使,严倦说给邺兰朵的悄悄话她听了个?大概,也跟着凑过去,没?心没?肺地小?声附和,“士之耽兮不可脱也,女之耽兮犹可脱也,严倦说的对,惹你不高兴了,就扔了不要了,重新找个?新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邺兰朵心中的阴霾一瞬散开,心境拨云见日,终得清明?。
今夜岷河周围许多人都?认出了邺兰朵,风声传进王宫也是迟早的事,邺兰朵干脆就宿在严倦在宫外的别苑中,不打?算趁夜回?宫。
严倦亲自将邺兰朵送到房间门?口,邺兰朵推开门?,转身对严倦道,“明?日起,不用每日让盛疏进宫请安了。”
严倦桃花眼里惊讶一闪而逝,随后笑起来,“不用让她学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