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乘也看清了自己那份纪念品,挑眉,揪着纸袋里那个布娃娃的耳朵,将他提起来晃了晃。
娃娃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这不挺好的吗?”祝乘故意举到岑珩面前让他看,“既符合鬼屋主题又能抱着睡觉,闲来无事还能和他一起笑,多好。”
说着,他就要把布娃娃往岑珩怀里塞。
“我靠!”
岑珩吓得双手抱胸,一脸警惕地瞪着祝乘:“拿走拿走!晚上要是抱着这东西睡觉才会做噩梦!”
“为什么?”祝乘不解,“多可爱啊,还会叫呢。”
他再度摁了下娃娃的身体,“咯咯”的笑声再次响起。
“不要过来啊,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
眼看祝乘又举起了那只恐怖且难看的布娃娃,岑珩嗷一嗓子就冲了出去,速度之快,祝乘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扶着街边的路灯笑得直不起腰,笑够了,抹去眼角的泪花,将手里的布娃娃凑到跟前。
嗯……好像是有一点恐怖。
布娃娃长着一张和杰森一模一样的脸,眼睛是用两颗纽扣缝上去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质量不好,有一颗纽扣掉了下来,挂在脸上,眼睛处的棉花漏出来一点。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娃娃,手一松,娃娃软趴趴地落回了纸袋子里。
岑珩并没有跑多远,祝乘看着不远处小吃摊前的好友,嘴角的笑意淡下去。
他记得“换命”里发生的一切。
他拉着池听倒进裂缝中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那股阻力将他和池听分开,又按着他沉入黑暗里,等再恢复意识,祝乘已经出了鬼屋,身后还跟着一个岑珩。
是错觉么?
祝乘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五指握紧,又松开,垂在身侧。
他没能抓住池听。
胸口莫名一阵钝痛,痛得祝乘喘不上气,扶着路灯大口喘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
漆黑的无边荒野上,几团模糊的暖黄色光球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叽叽喳喳说了什么,祝乘听不清楚。
其中一团光球发现了他。
光球晃着身后蝌蚪样式的尾巴,飘到祝乘脸侧。
鬼使神差的,看着这团光球,祝乘伸出手,光球晃了晃,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光球摸上去毛茸茸软绵绵的,祝乘虚虚拢着手掌,任由光球蹭着自己的手心。
看着看着,他的唇边勾起一点弧度,正要开口说话,一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嗯?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江团模糊的光晕,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的,没几下,祝乘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和身旁光球一模一样的东西。
身旁的光球看上去很兴奋,围着他不停转圈圈,又扑上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脸。
祝乘呆住了,连光球撞自己都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光球,接着,身旁小一点的光球带着他往荒野深处飘去。
没有光,也没有其他人。
小光球带着祝乘向另外几只光球奔过去,祝乘落在后面,看着面前带路的小光球逐渐变了模样,长出了四肢和脑袋,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就连祝乘自己也从光球变回了人。
孩童在前面奔跑,身形逐渐变大,另外几只光球也变换了形态,化作人形在不远处等待他们。
孩童渐渐变成了成人的模样,那只手翻过来,宽大温暖的手心握住了祝乘的指尖。
光球回头,不顾一切地停下脚步,转身拥住了祝乘。
拥住他的刹那,整片荒野发出“嚓嚓”的玻璃破碎声,眼前温馨和谐的画面被无数条裂缝爬满,最后“砰”的一声,荒野化为了碎片。
拥着祝乘的那双手松开,消失在了黑暗中。
祝乘被光球推开,向后倒去。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祝乘!”
记忆戛然而止,祝乘抬起头,岑珩正端着两份小吃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份。
土豆泥还冒着热气,酸萝卜和碎花生混在里面,食物被高温烫熟后散发出的特有香味包裹住了祝乘。
“你低血糖是不是又犯了?”隔着几棵树和几个小吃摊,岑珩看见扶着路灯低头喘气的祝乘。
他有些担心,腾出一只手在祝乘面前挥了挥:“还能走路吗?”
祝乘沉默着接过土豆泥,手还有些发抖,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看着他吃下一口土豆泥后脸色好了不少,岑珩勉强放下心来,挨着祝乘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廉价的塑料勺子被滚烫的食物烫得有些舀不起来,祝乘干脆放下了勺子,将纸碗放在手里,任由纸碗的温度将手心给烫红。
岑珩往嘴里塞了口食物,咽下去张着嘴呼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江边。
这儿有两条江,贯穿了这座城市,从这一头一直绕到那一头,将这里生活的人们给包围起来。
江边种了一排树,树上挂着几排小彩灯。
看着那几只亮起的小彩灯,祝乘移开视线:“岑珩。”
“嗯?”刚准备往嘴里送下一口土豆泥的人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身旁的祝乘,“怎么了?”
祝乘没有看他,目光定格在江边那几个结伴而行的年轻人身上。
“你说,人真的会在正常情况下,遗忘一段记忆么?”
他看着前方,轻声开口。
岑珩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他想了想:“可能吧……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