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回家的班次,这辆公交车通往的终点是江边,路上会经过祝乘父母家。
公交摇摇晃晃地在站台处停下,一分钟后重新摇晃着上路。
本该继续在站台等车的祝乘收起伞,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后排的一个空位坐下。
身旁是一对情侣,男生揽着女生小声说话,说到有趣的地方女生会笑一下,然后就凑过去和男生继续咬耳朵。
祝乘目不斜视,盯着玻璃外闪过的商铺和行人发呆。
公交走过几站后,祝乘下了车。
天边炸开一道雷,雨势看着有增大的趋势。
杨晴打开门,见到的就是裤脚湿漉漉脸上乐呵呵的傻儿子。
“乘乘?”杨晴又惊又喜,“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祝乘甩了甩手边的水滴,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毛巾擦手。
祝安在厨房忙碌,听见玄关的动静后探出半个身子,对祝乘的到来并未显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傻儿子来蹭饭了?”
“不欢迎啊。”祝乘换了拖鞋,弯着腰去逗弄客厅阳台上养的乌龟。
乌龟被杨晴放在一个大鱼缸里,摆了海藻球和稀碎砂石,瞪着一双眼睛趴在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对祝乘伸过来的木棍爱答不理的。
祝安哼了一声:“我这儿不给人吃白饭。”
刚说完就被杨晴拍了下后背,后者不赞同地骂了他一句:“跟儿子你也要明算账。”
祝乘戳了一会乌龟,成功把乌龟逗烦了,缩进龟壳里不理人。
没了乌龟玩,祝乘拍着衣摆站起来,边往书房走边和杨晴说话:“妈,咱家的相册是放在书房的柜子里吧?”
回答他的是老父亲祝安:“你怎么只问你妈不问我啊?”
祝乘开了门,听见祝安的话后配合着问:“那爸,咱家相册放哪儿了?”
祝安放了勺盐,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大概说完又被杨晴教训了,祝乘蹲在柜子前,杨晴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相册放在柜子第三层那个抽屉里面。”
祝乘依言打开那只抽屉,果然看见一本褪了色的相册。
他从抽屉深处翻出那本相册,盘腿在书房的地毯上坐下。
杨晴的声音由远及近:“找相册做什么呀?”
祝乘翻开相册,随口回道:“我们领导找点童年回忆,好激发想象力为公司创造更多价值。”
这当然是假话。
相册有些年头了,里面的相片也很有年代感,从父母年轻时的照片一直到现在,满满当当鼓鼓囊囊塞满了一整个相册。
杨晴从客厅过来了,见祝乘看得认真,干脆拖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俯身和他一起看照片。
“这张是你爸年轻时候拍的,那个时候还留刘海呢,不像现在,恨不得把每一根头发都给梳到后脑勺去。”
祝乘听着,看看照片又看了看厨房里的祝安,没忍住笑出了声。
杨晴也跟着笑了。
祝安忙着做饭,还不忘控诉母子俩:“你俩又在说我坏话呢?”
“没有。”祝乘忍住笑意,提高音量,“我们在夸你帅。”
杨晴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父母年轻时拍的照片不少,祝乘翻了好一会儿才看完,下一页就是他的照片。
看见那几张照片,祝乘摩挲相册边沿的手指顿住。
他抬手,小心地取下一张。
“这张是……”
照片上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板着一张脸,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这张照片祝乘有印象,似乎是在高一刚入学,军训完的那一周拍的。
杨晴看见了他手里的照片,一下来了兴趣,凑过来和祝乘一起回忆他的高中时代。
“还记得吗?你那会儿刚进高中,不适应住宿和军训,有天晚上给你爸打电话偷偷哭。你爸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就跑到学校去找你们老师,军训完就给你办了走读。”
杨晴说着,眼底浮起一点怀念的神情。
祝乘捏着照片,垂眸,和十年前的自己对视。
“那会儿才十五呢。”他的声音很轻,消散在母亲的念叨和父亲的炒菜声中。
又翻看了好几张照片,有一些是和父母旅游时拍的,大都是他高中在学校生活和学习的照片,有自拍,有父母拍的,有老师拍的,还有上荣誉墙时严肃呆滞的红底照。
每一张照片,杨晴都能准确地说出它们背后的故事,有一些被祝乘遗忘的细节也在回忆中被提及。
高中时代过后就是大学,接着就是工作,和家里人的日常,掺杂了一点过生日的照片和丑照,连他们家的那只乌龟都被拍了几张。
相册是按时间顺序存放照片的,从父母的青年时代到祝乘的成人照,没有一张遗漏。
“妈。”
杨晴陷入了回忆,感慨时间过得快,祝乘却将照片好好地放了回去,抬头看向母亲。
“我小时候的照片……家里还有吗?”
喋喋不休的女人止住声,对上儿子的目光有片刻的沉默,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重新展露笑颜,一边拍着自己的脑门一边起身从书房的另一个柜子里拿出另一个相册。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杨晴用纸擦去相册表面的灰尘,“这都是你小时候和十五岁以前的照片,之前丢过一次,找回来后让你爸重新找了个相册装起来,放在柜子里一直没拿出来看过。”
杨晴翻开相册,递给祝乘:“想看就慢慢看,我去帮你爸做饭,一会儿记得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