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死的时候,周漾并不在,还是祝乘告诉了她这个噩耗。
祝乘目睹了很多人的死亡。
早在他还没有脱离NPC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以惩罚者的视角,看着那些换命者跪在地上,要么是在祈求要么是在咒骂,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死亡。
后来遇见了岑珩楼菁,遇见了池听,他同席奕这两个——用岑珩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冷漠无情的人,才逐渐有了其他情绪。
祝乘对死亡习以为常,在他早些时候的三观中,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情绪。
小时候的池听和他想法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池听对感情的领悟比他要强得多。
否则也不会那么执着地想把他送走。
祝乘发了一会儿呆,周漾坐在他身边,埋在手心里的脸一直没有抬起,整个人都很安静,连那几声抽泣都细不可闻。
祝乘没有叫她。
哭不能解决问题。
但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
那只是经历了无法挽救的局面之后的发泄。
这次的放松时间比上次长一点,刚刚好,这多出来的一点时间够祝乘再想一遍池听。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周漾已经平静了很多。
经历了几次追杀,活下来的不管是心理素质还是体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知是巧合还是白凌刻意安排,祝乘每次被追杀后来到的房间都是池听出事那间。
他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椅子,径直走向了电话。
新的号码出现了。
祝乘照着数字拨过去,几秒后被接通。
“祝哥。”
又是周漾。
“是我。”
犹豫了一会儿,祝乘开口:“周漾,帮我个忙。”
隔天晚上,祝乘拨通了怪物的电话。
他动作迅速,几个呼吸后便已将怪物甩在身后。
祝乘放慢了步子,停在原地。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直到那道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身后,他才转过身重复开门逃跑的动作。
一连几次下来,周漾发现了不对,在又一次通话结束后终于没忍住。
“祝哥。”周漾有些担心,“你把我们的号码都拿走了,怪物只会追杀你一个人,这真的没问题吗?”
听筒那头的男人轻笑一声:“没问题的。”
周漾还是不放心:“祝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主动去联系怪物?”
这次祝乘倒是思考了将近半分钟。
“是因为你的那位同伴?”
第一次休息时间,祝乘还不是一个人。
祝乘回答的很快:“是。”
不等周漾回话,他接着说:“还记得第三条规则吗?”
“记得。”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我们有几个是主动去联系怪物的?”
祝乘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硬要说的话,死掉的那些人也确实联系了怪物,但那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号码引诱着,被动进行了通话。”
“所以我猜,破局的关键很可能就在怪物身上。”
周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自己找到怪物。”
“嗯。”
周漾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可这样太冒险了!万一你没能从怪物手下逃出来呢?”
“不会。”
祝乘掸去身上的灰:“我有分寸,周漾,之后也要麻烦你帮我问问其他人那里的号码。”
“其实也没有很麻烦……”那些人一听说这儿有个傻子愿意替他们成为靶子,一个个积极主动得很。
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人嘛,本来就是这样的,危机时刻“活下去”远比“讲义气”重要。
何况这也是祝乘主动在先。
一堆号码里挑到怪物的概率并不高,有好几次祝乘都拨给了同一个人。
拨通怪物的电话后,祝乘通常会在原地等待几秒,等怪物挤进来半个身子后再选择逃跑,次数多了,祝乘摸索出了一条独家逃跑路线。
白凌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一次电话警告未果后,当晚便收回了所有发出去的号码。
祝乘不甚在意。
他坐在床沿,扯下一块布给小腿上的伤口包扎。
玩得太飘是要遭到报应的。
怪物抓伤了他的腿,伤口不深,一直流血,很疼。
房间里没有绷带,祝乘只能用还算干净的衬衫草草处理。
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桌边。
不知道打出去了多少个电话,一开始还满怀希望,但到现在……
祝乘眼下两团乌青,多日未能好好休息的人此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最后一个号码了。
祝乘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拨动转盘。
听筒响起,又是熟悉的粗重的呼吸声。
祝乘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却在听见一瞬放轻的呼吸后停住。
他执着听筒,唇瓣张合,像回到“换命”的那一天,茫然无措,带着点隐秘的欣喜。
“池听。”祝乘故作轻松,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他,“池听。”
听筒那头,呼吸声停滞,接着,那人的话惹得祝乘红了眼眶。
“祝乘。”
池听的声音,低沉,沙哑,与他印象里的别无二差。
池听笑了,很轻。
“爱哭鬼。”
门锁应声而开。
出现在祝乘面前的是一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池听。
那副面具无比碍眼。
祝乘几乎是跑着跌到了池听怀里。
他全身都在抖,抬起的手落在那个丑陋的面具上,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取下。
颤抖的手指染上另外一个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