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姐姐,你去绣坊后到街头寻我们,那里人气旺,竹篓比较好卖一些。”
春桃是陈家的女儿,哥哥名春寿,家里是做竹工的,所以每次都会到镇上出售箩筐与蒸屉。
“知道了,等我交了绣品就去寻你们。”
顾锦之将春桃散落下来的碎发重新整理,拿着绣品去了之前张嫂子送货的那间绣坊。
绣坊并不在最热闹的市集里,但生意却格外的好。这也并不是顾锦之第一次来,之前也陪同张嫂子一同来过。
“这是顾姑娘吧,来送绣品?”
店小二很客气的向顾锦之打着招呼,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毕竟自己只是劳工,不是客人买家。
“掌柜不在。”
顾锦之走进店里,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掌柜。
“有贵客,这会在后厅,您将活放下就可,我把钱结给您。”
店小二依旧笑脸相迎的看着顾锦之,这也是顾锦之愿意与这家绣坊合作的原因。掌柜与店小二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永远都和和气气笑面相迎。
“也好,多谢了。”
顾锦之将绣好的锦缎放在台面上,店小二仔细检查着。
“这块料子上的花真好看,娘,不如我们就选这个?”
不知何时从门外进来一对母女,恰巧看中了顾锦之的绣品。
“嗯,可以,我看也挺好。”
夫人再次拿起绣品仔细端详。
“可是好像少了些,大氅怎么也得近两匹缎子才够吧?”
夫人看向四周,未再寻到一样的,便又看向店小二。
“三夫人,您呀莫要再瞧了,这匹缎面只有这一件,咱们店里还真没有了,不过也是巧了,绣娘在这,您倒是可以和她再商量商量,绣一匹再给您。”
小二很会来事,见到客户很是欢喜顾锦之的绣品,也不吝啬的给她推广一二。
“什么好东西,让三婶婶和五妹妹这么稀罕呢?”
后厅浅浅听见有女声传来,脚步也正在慢慢靠近几人。这应该就是小二刚刚说的贵客。
“大堂姐。”身侧刚刚还满脸笑容的姑娘顿时就拘谨了起来。
“让我瞧瞧,是什么好料子,掌柜是不是收着了,我选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块呀?”
“冯大小姐,您可误会了,这块料子是刚刚送来的,不信您瞧,绣娘还在这呢!”
顾锦之抬眼看了看掌柜,即使心里万般的不愿意,也还是浅笑应之,为什么要把自己拉进这讨厌的内宅矛盾里。
“很好,这块料子我要了,做双鞋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大小姐,我们敏儿马上就要及笄之礼,她难得看中一块儿,要不你再瞧瞧有没有更好的?婶娘送你如何?”
一旁的顾锦之很快就看懂了三人的关系,也明白了其中普遍的矛盾出处。如今还算安定之年,大家并没有什么生存危机,稍微有些权势的家族就会捧高踩低,很显然,大堂姐必定是家族中最得势一房的子女。
“婶娘不说我都忘了,五妹妹及笄后是不是也该定下与钱员外家二公子的婚事了?”
这可真是说到了二人的痛处,顾锦之眼疾手快的扶起瘫软的这位五小姐。
“有劳了…”五小姐客气的看着顾锦之并出声道谢。
顾锦之微微摇头松开扶住她的手,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低声细语的女子。
“瑶儿,没事吧?”三夫人也赶紧瞧了瞧自己的女儿,仔细检查了一翻。
“就是给柜脚磕了一下,不碍事的娘。”
“瑶儿的婚事大小姐就不用询问了,我和你叔父自有主意。这块缎面大小姐喜欢就收着吧,瑶儿身子还未痊愈就先回了。”
说完话二人就转身离去,大小姐也没有想要再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缎面:“病秧子喜欢的东西果然俗气。”
顾锦之倒是不屑与她计较,在家中这一定是嚣张跋扈惯的,否则那个叫做瑶儿的五小姐怎么会如此忍让和害怕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此时的掌柜也是满脸的无奈。
“掌柜,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姑娘慢走,不送了。”
顾锦之点头刚想要抬脚转身就被身后“哎”的一声挡住了去路。
“等一下,你的发簪很特别,我怎么都没有见过?”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向着顾锦之的发髻而来。
“小姐这是做什么?”顾锦之一个转身轻巧的躲过。
“你居然敢躲我?本小姐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只见门外有两个随从向前而来,这是要抢吗?
“大小姐,您瞧瞧这是做什么,她又不知道您是谁,消消气,我来和她说。”
掌柜见情况不太妙,即使与他无关也是在他店面,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今天就不要想再做生意了。
“顾姑娘,她可是县令的千金,这发簪要不就卖给她,她定会给个好价钱的。”
“你不给她,她会更加不依不饶的。”此句掌柜用了只有二人可听见的声音说到。
“掌柜,给您添麻烦了。”顾锦之微微点头致谢,又抬头看向这所谓的县令千金。
“冯小姐,真的很抱歉,这个发簪是草民过世母亲的遗物,所以不可贱卖。”
“农户出身,怎会有如此精致之物,我看也是来历不明。”
一个抬手的动作,刚刚已经止步的随从再次向着顾锦之而来。
“还请冯小姐体谅草民的一片孝心。”顾锦之并不想过度引起矛盾,可是如此不讲道理的县令千金她要如何摆脱。
“现在本小姐怀疑你有偷盗嫌疑,要将你送到官府去。”
顾锦之无奈摇头,看来这个闺阁千金和她以前认识的世家姑娘们都不太一样,怎么会如此嚣张跋扈?还是南楚的闺阁教导就是这样放纵?可是乐菱郡主也不是如此。
“好吧,那为了避免包庇嫌疑,我就和冯小姐去知府衙门定夺此事吧。”
知府衙门是柳州的最高权利中心,离县城也不远,牛车两个时辰,马车就要更快一些。
“去知府衙门?”冯小姐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那不能去,去了一定会被看了笑话。
“真是笑话,难道县衙审你一个偷盗之人的权利也没有吗?还想着去知府衙门。”
“冯小姐这也是为了您的名誉着想,众所周知县大人是您的父亲,许多事情到时候会说不清道不明的。”
顾锦之的眼神从冯小姐身上一扫而过,她知道这个冯小姐是不敢去知府衙门的,什么原因她不管,只要可以摆脱现状就好。
“父亲一项秉公办事,你这是在怀疑公正廉明吗?”
顾锦之此时倒是走近冯小姐,从发髻上取下一支木制发簪,梨花点缀,很是精致。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有锦字为记!”顾锦之将发簪末端的记号指出,好让大家一起见证。
“其实这支发簪并不是什么名贵首饰,也没有任何收藏价值,实属不知冯小姐为何这般喜欢。”人群中的质疑声倒是将此事推到了明面。
顾锦之转身看向人群,是晋王楚宴珩和镇北将军魏潇奕。二人并没有想要向前的意思,顾锦之自然也就当作不认识罢了。可是二人的贵气是掩盖不住的,在人群中很是独特的存在。
“本小姐并非夺人所爱,只是想要观看一翻,如若她不肯变卖,我也可找工匠做一个罢了,但她实属太过小气,都不允许看一下。”
这个县令千金张嘴就来的谎话与委屈也真真的让顾锦之佩服,完全看不出刚刚还蛮横无理的样子。
“不过这支发簪的确很特别,那是梨花吗?魏兄,是不是?”
晋王是故意向魏潇奕提出的问题,他根本就已经知道了顾锦之的身份,但他需要证实的是顾锦之在魏潇奕心中到底有多重要的地位。
“是梨花,很是精致。”
魏潇奕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他看向顾锦之,这支发簪他当然知道,怎么又会忘记,因为这是顾锦之及笄之年他请求师母代为转交的礼物。是他亲手雕刻的梨花发簪。也就是那一年,她的国家没有了,将军府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
但顾锦之并不知道这是魏潇奕亲手雕刻送她的,她只知道是母亲在她及笄礼时,盘起发丝后插进发髻之中的。
“那请问这位姑娘,可否将发簪借给在下看看?”
“不可,我的东西自然有权利处置,冯小姐我在此也算是证明了自身的清白,去知府衙门也可奉陪,如若不去那我就先回家了,家中还有许多农活需要去做,不可再耽误下去。”
晋王侧挑了一下眉梢,觉得很是有趣,明知道自己是晋王还敢如此反驳,她很会替自己脱身。
“我不与你计较,知府衙门可不是为了审你这样的无趣小民的,谁稀罕你那破簪子。”
“多谢冯小姐,那草民就先回家了。”
顾锦之当然知道进退,解决麻烦肯定不能过于计较,恰逢时宜最重要。
顾锦之将发簪重新插进发髻后转身离去,也并没有再看向晋王与魏潇奕二人。
“有意思,顾锦之……”
晋王看向魏潇奕:“表兄难道不认识该女子?她可是送信去的人吧?”
魏潇奕心中还是一沉,他本就该知道晋王怎么可能不去查这个送信人,这样聪慧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去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到蛛丝马迹。
“是她,但也仅此而已。”
晋王点头,他知道魏潇奕不想挑明顾锦之的身份,那他自然也不会去追究。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