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人率先败下阵来,那其余人心底最后一道放线也会立刻崩溃,不过半个时辰,先后就有七人因忍受不住上了岸。
到接近第八个时辰的时候,又有两人承受不住蚀骨锥心般的寒冷而结束了洗髓。
不过离一天时间还早,有人想再进入池中,可立马就发现,池中灵液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效果般收效甚微,恐怕再花数天时间都没办法等来对他们有效果的那种寒意。
最后只能悻悻地盘坐在不远处调息,偶尔看一眼池中还在坚持的柳鸣尘,希望看看他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而柳鸣尘已经坚持了八个时辰,不但毫无困意,反而觉得精神振奋,但这种精神却又建立在那透骨的冰寒之上,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可柳鸣尘不想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他花了九年时间,枯坐着翻看记忆各类典籍何止千册,学宫无名无堂的理论考核更是六度将他拒之门外,在一年前的入宫试炼中更是差点殒命。
他走到此时,心底哪里还愿意放弃,只要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再大的痛苦他也要忍。
当知道这个瑰丽世界要有实力才能看到时,柳鸣尘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他想做枫叶城前无古人者,想做风州前无古人者,做晋原郡甚至陈国的前无古人者!
每一个大毅力者,定然有着一颗赴死之心,有着一个日月山海轮转也无法动摇的目标。
而现在,这个深深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平日里根本不会去想的目标,已然成了支撑柳鸣尘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不甘平凡!
他也坚信,世界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之人,如若辜负,那自己便是世界!
“他还在坚持!”
岸边,某弟子看着柳鸣尘颤抖如筛却依旧岿然的半个身子,瞳孔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敬佩。
他们自认毅力绝不会输于太多人,毕竟能进入前六十的都不是寻常之辈。
可柳鸣尘的表现实在让他们意外,“恐怕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坚持至此,否则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人这么能忍!”
一位男弟子站起身,看向柳鸣尘的目光中满是希冀,他现在很想知道,柳鸣尘到底能坚持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对其余九位弟子来说很漫长,对柳鸣尘来说更漫长,他已经保持青筋暴起的颤抖状态长达两个时辰。
“快要十个时辰了,比我要多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
“坚持这么久,恐怕体质的改善更是远超我等,难不成我五龙岳学宫又要有天才出世不成?”
“可能吧,但天才出世也不是如此容易的,前几十名未尝没有大毅力之辈,前几届更不乏贯名数郡之人,单单一次洗髓可看不出太多东西。”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最近兴传的陈国幼麟到底是和等样的天才,竟能让大梁梁王为之称赞,如今我陈国年轻一辈中,到底是哪一位?”
“鬼晓得,不过近些年来国内关于两百年大兴之传可是越发泛滥,都说我陈国下一位王者会在年龄比较小的天才中迅速崛起,以惊世之才成就王者境界,各位觉得那陈国幼麟可有此等资质?”
“不好说,但往后绝对不会太平了,陈国千年以来,哪一位王者的出世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就说如今北王,那是在两百多年前与如今的乔氏新国,旧称康国的国战中崛起的,仅以不到百岁的年龄便成就王位。”
“是啊,听说最近梁国似乎有所举动,难不成他们又要扩张领地不成?”
“保不齐,可别忘了,我陈国有两百年大兴之说,大梁同样有百年王者出世之说,如今正是两国王者出世交汇之际啊!”
“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一些上不得正台的野说。”
“哦,道友有何见解?”
“诸位听了莫要乱传是我说的,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这么一件事。”
“我等自然不会胡传,有些事自己藏在肚子里就好了。”
那有些犹豫的弟子见不少人点头,当即神色一沉,低声道:“我听说啊,每当大兴之际,上层往往会为了一人成长而与他国暗中交涉并发动战争,此等战争明面上是因某些事情引发的,可实际上就是当做其天才的试炼场!”
说到这里,此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先前说到的那位北王,他证得王位时正是陈国与康国进行国战的末尾,那次国战由头是什么,两国交界处的灵石矿藏?扯淡!那矿藏在开战前是我陈国的,开战后还是我陈国的,但最终康国获得了什么?”
众人神色同时一惊,“一位新王,如今的乔氏新国国主!”
“对喽,那我陈国又获得了什么,保住一座不大不小的灵石矿?扯淡!真正获得的,正是如今的泰岳学宫宫主,北王呐!要不是都为了这个目的,只有一位王者的康国敢和一直都有两位王者甚至三位王者的陈国抢矿?陈国也真是这么好脾气说话的?不可能!”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但的确不能胡说的,道友只当未曾说过此事,我等也当未曾听过此事!”
“嘿嘿,还不是你们都说要听的,但仔细想想,两国为了培育王者而发动国战,置万千黎民于水火,啧啧……”
“道友莫要再说了,此等无凭无据之事,还望谨言慎行!”
某弟子大喝,妄议国事,更何况还是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若真让某些锱铢必较的老顽固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一时间又沉默下来久久不曾言语,但刚才所言,他们想忘都忘不掉了,同时心中也隐隐约约的对刚才所言之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奇。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
倒是柳鸣尘什么都没听到,全身心仍旧投入到坚持寒池洗髓的巨大痛苦中。
他已经坚持了十个多时辰,此时加在他身上的冰寒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柳鸣尘觉得自己的肌肤好像寸寸都被冻裂,从头到脚自内而外,若不是他眼睛还能看到身体确实无碍,恐怕真要以为自己已经碎成几坨冰碴。
他胸口急剧起伏,宛若一台加装了鼓风炉的灶台发出呼呼的鼓风声。
忽然间,柳鸣尘耳朵“叮”的一下鸣声大起,紧接着眼前也毫无由来的陷入了一片黑暗,身体除了极致的寒冷便再无其它任何感觉可以感受到了。
“怎么回事!”
顿时间,他心中惊骇万分,难道自己被冻死了不成?
“不对,这种寒冷并没有损坏机体,毕竟从头到尾都好生生的,不会这么突然才对……可,万一是真的……”
柳鸣尘心中极速思考,忽然又觉得原本冻僵的尸体忽然暖了一下,同时一股血腥味涌上脑海。
“不好!”
到了这里,柳鸣尘哪里还能镇定,管他是真是假,也不知怎的一下就铆足了力气跳上岸去,当即重重地磕在地上,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浑身如虾米似的躬着,更像一名虔诚叩首的信徒趴着,而后慢慢的,他眼睛恢复光亮,耳朵也渐渐传来间断的声音。
“道友?道…,你……吧?”
耳边嗡鸣不已,隐约有人在和他讲话,柳鸣尘眼睛模模糊糊的见着有人影围在自己身边。
又过了一阵,他堪堪恢复清醒,眼睛也有了焦点,身旁一位弟子蹲着极近,连忙问道:“道友,你刚才忽然吐血了,没事吧?”
“吐血?”柳鸣尘脸色苍白无比,顺着那人目光看去,只见乳白色的池水中,一抹浓郁的红正在缓缓稀释消散。
“应该是长时间忍耐导致的体内经脉破裂,毕竟这位道友先前满身经脉都不正常的鼓起,恐怕早已不堪重负,更别说体内更容易破损的经脉,不过看这样子并无大碍,只是往后静养几日,吃些补血补脉的丹药便行。”一位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弟子说道,看来对药石方面了解过不少。
众人一听经脉破裂,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是柳鸣尘自觉实在可惜,要不是那忽如其来的五感尽失导致他心神失守,体内经脉也不会在维持了那么久的高压平衡后忽然一松而导致破裂。
“可惜了,原本还能坚持下去的,都怪眼睛黑了一下!嘿呀!可恶啊!”他一时大为的懊恼。
还好他不知道,先前的五感尽失乃是洗髓的最后一个过程,只要挨过去了五感的敏锐度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要不然定要悔得三月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每每想起来都要给自己两耳光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