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界西北方向,此地距阵门约莫有二十余里。
潜行的柳鸣尘望着面前黑黝黝的山体,太阳穴鼓涨不已,他拧了拧衣袖积攒的汗水,目光却隐隐有几分警惕。
这时,一阵呜呜哀嚎从面前的山林中发出,似乎是有人正在被处以极刑,凉风一吹让他不自觉升起股股寒意。
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而且那哀嚎声虽像极了人音,但却唯独缺少了情绪的波动变化。
“并非人声,难道是此处墓葬内未曾消散的亡魂阴魅?若果真如此,这里岂不是阴尸气浓郁至极?”
一时有了新的变化,他赶路的念头也不再强烈,他此番有两个目标,这尸阴气正是其中之一。
赶了二十多里路,周围的修士数量应该已经大大降低,倒也值得他进入山中仔细探究一番。
不多时,他已经摸到了一处山壁之下,这方山壁很高,足有百丈,但在山壁中心,却突兀地有一个圆形洞口暴露,洞口周围裂隙横生,似乎遭受过蛮力摧残,山壁旁则草木茂盛,像是一张皮毛分明的猴脸。
“这里多半是一处埋骨地,料想那位古国修士葬在此处也难预料到,自己死后竟还要遭受这等劫难,这么想还是长生好啊。”
不过他立马又转念一想,自己替死人操什么心,更何况他还是来扫墓的!
这个扫自然是扫荡的扫。
在心中模拟了番攀越的动作,柳鸣尘脚底一使劲,手上啪啪抓住山壁上凸出的石块,几个功夫就麻利爬了上去,不得不说修为境界上去了就是好,连这等完全垂直的山壁都拦他不得。
站在洞口处,他心中感激那些早早将此地洗劫的修士,要不然自己连进入这洞口都是麻烦。
因为这显然是一条通向棺室的墓道,墓道的墙壁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些很久远的阵法痕迹残留,他看不懂其中玄妙,却也知道这阵法非常人所能布置。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压抑,这时他也才终于明白,原来之前听到的哀嚎声并非什么魂体邪祟,而是山风吹进墓道形成的回响。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想进去看看,说不定正有宝物被投到此地呢。
眼见周围越来越漆黑,他手指一动,于指尖凝结出一枚冰球,只不过在这冰球之中,一缕绿色阴火闪烁其华,形成了一个略显瘆人的绿色灯笼。
“这些阵纹有些意思,竟然完全看不懂脉络走势。”
再往里走,他见到两扇支离破碎的石门躺在地上,活脱脱像是被人丢弃的孩童,而这里也是墓道的终点了。
再往里走就是耳室、棺室等,但最终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除了一些破碎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陪葬品外,只有残留的阵纹还算有些价值。
“倒是可惜,这里竟然一件宝物都不曾投进来吗?白亏了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之前就被洗劫得太过彻底,又极其容易被找到,想来那两位投宝的大修士也看不上这个破烂地方,故而不曾投宝于此。
浪费了好些功夫,柳鸣尘一时懊恼不已,有这时间足够他走出两三里路去了。
收拾好烂心情,他继续往北方赶去,然而就在他离开不久,一道长条身影出现在山壁墓道边缘,瞳中闪烁着幽绿,而其身旁则飘浮着一株灵气十足的灵草,然而下一刻,这长条物什竟一口将那灵草吞入腹中,随即身形一闪,缀在柳鸣尘身后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法外界,沙字大墓。
这是葬山几座未曾完全破除的大墓之一,或者说以前曾破除过,不过后来又再次形成了危险十足的险地。
因为在这座沙字大墓中有一种自复阵法,通过阵纹引动天地灵气形成屏障,同时又将剩余灵气用以自行修复阵纹,如此生生不息周而复始,除非彻底将阵纹损坏或者隔绝外部灵气,否则这座大墓的自复阵法就会永远运转下去。
而由于这座大墓的特殊性,这里也是五大家偷偷藏宝频率最高的地方,自然也就成了无数修士最为关注的地方。
而在仅仅几里外的另一处山峦叠嶂之间,同样有一座被阵法覆盖的墓葬,只不过这座墓葬更为特殊,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进入过其中,至少没有任何关于这座大墓的内部信息流传过。
究其根本,在于护佑此墓的阵法内外一体,完完全全将阵法当做了墓室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只要阵法一经破坏,大墓就会出现崩灭的迹象,连带着其中不知多少宝物都会化作飞灰,所以就连王者境界的修士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座“束”字大墓,因此有着葬山墓王之称,唯一进入的办法似乎只有阵道精深之人采取较为温和的方式开阵,不过一千多年前的阵法与今天可是大有不同,能破阵的修士几乎不可能再出现。
正如此,现在的束字大墓显然没有隔壁的几座大墓吸引人,毕竟没人破除过,那两位大修士也不可能往其中投宝,历经千年之久,普通修士也早已对进入这座大墓不抱希望了。
数位修士来到束字大墓前,发现找错了地方,这才晦气地一转身子,御器飞向数里外的沙字墓。
沙字墓前,这里已有七八位修士聚集,而看他们散发的气息,竟然都是地境修士无疑。
不过这也正常,地境修士在这葬山内如鱼得水,稍稍一会儿功夫就得知那些被人扫烂的墓葬遗迹根本没有好东西,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到这沙字墓等候人手联结开阵,这次五大家动作大得厉害,里面定然会有对地境甚至天境修士有用处的宝物投入。
“哦?没想到朱道友也来了,几年未见,修为大进啊!”
“嘁,你这老儿少说闲话,听老土龙说你金盆洗手了,看来是虚言相欺呀!”
“诶!那老东西最喜欢胡扒瞎扯,何况这次动静之大,就算真金盆洗手,重新出山又有何妨?”
看来这里熟人还不少,言语之间颇有种老友相叙的感觉。
不过立马间,一道分外不客气的冷笑打断了几人的攀谈,“哼,一群恃强凌弱的老贼。”
那几位地境修士听这话那是真刺耳,不由得纷纷侧目望向说话之人,同时神识也一并罩了上去。
那是位面容年轻的青年,锦衣玉面,身旁跟着另一位青年,同样气度不凡,但更值得注意的是二人修为皆是地境中阶,一个六阶,一个四阶。
见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在骂他们,那几位地境修士也懒得追究,只是其中一人为了挽尊,语气平和地反驳道:“还望道友莫要无礼,我等井水不犯河水,某,也不希望凭白遭人冷眼的。”
“呵,我就算要无礼你又待怎样?尔等老犬成天守着这葬山,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埋的是你们祖宗呢!以往五大家的宝贝不知有多少进了你们口袋,却也不见你们几个有什么长进,又或是培养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后辈,今日乌合至此,还想着发那泼天大财不成!”
对面,被青年说中痛处的修士脸色一沉,浑身地境五阶的气息暴露无遗,“竖子张狂!我等行事连五大家都未曾说过有何不妥,岂能轮到你个黄口小儿置喙,料你是有背景的角色,但这法外界,就算你是五大家的子弟也得谨言慎行,今日我就代你们长辈好好管教你们一番!”
说罢,这位修士两手一震,自其腕上抖落十道暗藏的飞剑,又一拍身后的巨大重剑,火属性灵力席卷向两位青年。
然而那嚣张青年只是连连摇头,双手负背竟不打算出手,反是他身后的地境四阶青年抢身上前,在那几乎吞没整个身子的火海中单臂探出迅速一点。
一探一收,火灭。
重剑修士倒飞而出,脸色殷红无比,两只牛眼瞪得巨大无比圆,“咳……这般厉害的化龙手,你是学宫弟子还是,金家……”
四阶青年抱拳一礼,“仙都郡金家,金世慕。”
这时,那位地境六阶青年单臂笼住前者,一副好哥们的模样睥睨道:“仙都郡金家,金世羡。”
二人道出名号,顿时惹得其余看客挑眉沉吟,那位被一招击伤的修士当即冷汗连连,他料到这二人不凡,但也没想到竟然是有着“金家两世子”之称的世羡世慕两兄弟。
这两人名头极大,每一个几乎都可以跨越一小个境界对敌,要知道修道之人能修到一定地步的没有蠢货,能够越阶对敌,无论背景如何,这已经是实力的证明,更别说这二人还有以地境三阶和地境二阶联手击杀地境五阶修士的傲人战绩。
更更别说,这里虽然是法外界,但面对五大家弟子,寻常修士怎么可能不害怕,法外界是五大家的法外界,别的什么猫猫狗狗在这里招惹五大家的修士可属实是脑袋吊房梁——自寻死路。
重剑修士一时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咽不下那口气,这下倒好,不仅气没出,还差点断气了!
表明了身份,金世羡上前一步朝几位半只脚走进坟里的修士以吩咐的语气道:“你们几个离开葬山吧,这是五大家为年轻一辈准备的机缘,你等就不要掺合了。”
“这……金道友的做法未免太专断了吧,毕竟连那二位大修士可都未曾禁止我等……”
金世羡浅笑一声,“这位道友说的不错,但现在,我就是要禁止你们这些老贼窃玉,不行吗?如果你们不服,我可以把你们打服,或者,把你们打死!”
狂!
好生嚣张的年轻人,虽然这位金世羡的真实年龄已经快五十岁了,但与其他人比起来,他这个年龄达到这个境界的确算得上年轻。
不过面对好几位境界不比他低多少的修士还敢这般大放阙词,足以用猖狂来形容了,而且看这两兄弟的神情,竟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