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漫天大雪已经落下。
秦雨瑶的睫毛上沾染了些雾气，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她出门穿得很厚，可此刻内心却仍然冷得彻骨。
凉风灌进衣领里，她忍不住一颤，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思绪也从远方拉回到眼前。
碧珠还在同那侍卫说话，对方声线高冷：“公主府不是谁都能来的。”
顾夫人这个身份，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给面子的。
秦雨瑶心知肚明，蓦然抬头说道：“碧珠，咱们就在门口等等吧。”
虽说顾夫人的身份不入公主府的眼，可若是人在公主府前倒下了，明日这消息传遍城中，长公主面上也不好看。
侍卫听闻此话，眉眼间多了分厌恶，犹豫片刻后进去通传。
碧珠跑回到她身侧，心疼地开口：“夫人，汤婆子都凉了，您一直站在这儿的话，怕是会沾了寒气。”
秦雨瑶不以为然，目光沉静。
不多时，公主府的大门被推开，侍卫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长公主叫你进去。”
秦雨瑶扯了下嘴角，从袖中拿出几锭银子递了过去。
侍卫的脸色稍有好转，这才叫管家带着她们二人入内。
雪下得很大，一行人脚步急促。
过了前院便到了会客前庭，管家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秦雨瑶脚步一顿，站在屋檐下等待。
她正想着怕是要站在这里许久，却见管家已经走了出来，他弯腰说了句：“长公主请顾夫人进去。”
秦雨瑶点头应下，将披风上的少量积雪拍散，这才抬脚向前迈了几步。
鞋袜已经湿了，她唯恐会脏了这公主府，行走缓慢，停在很远的地方便俯首行礼。
长公主是知道她的，毕竟顾府发生的事情不算小。
其实大部分人都会对这样的女子感到惋惜与同情，尤其她也是一个女子，因此对秦雨瑶的态度算得上和善。
她指了指一旁的座椅：“不必多礼，坐吧。”
两个丫鬟已经在她坐下之前端上了热茶，顺便往她手里递进去一个汤婆子。
秦雨瑶突然全身都暖和过来，抬眼看向长公主，她正打量着自己。
她知道来自宫里的人不会简单，此刻打量自己的这位亦是如此，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她很清楚，公子的事情定然已经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待她缓和过来，长公主才道：“今日冒雪前来，不知顾夫人有何事要找本宫？”
长公主的眼神镇定，显然是什么都不在意的。
哪怕真的是和公子有关系的事情，她自然也有处理的办法。
秦雨瑶心里门清儿，开口便道：“今日来叨扰公主殿下，只是有一事相求。”
长公主道：“求到了公主府上，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也没有嘲讽的意思。
比起来其他权贵，这位的亲和能力倒是最好的。
秦雨瑶侧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天，雾蒙蒙的一片，已经看不清楚人了。
一会儿回去的路估计会更难。
长公主见她不语，顺着她的视线朝外面也张望了两眼。
虽说她从未和秦雨瑶打过什么交道，但是却总是觉得她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忧伤也是应该的，才成婚不过三月便失了夫君，是个苦命的人。
为此她的语气更是柔和下来：“你若不是特别难想必也不会求到本宫跟前，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秦雨瑶悠悠开口：“长公主，顶京居今日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希望长公主能够原谅我顾家姑娘做出的叛逆之举。”
具体是什么事情她没有点名。
却见上首的人神情百转千回，最终烦闷地开口道：“顾家家教不严。”
这事儿其实长公主也吃了哑巴亏。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身份的人，偏偏沾染了顾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她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再没言语。
秦雨瑶看了过去：“长公主，我愿以半个顶京居赔礼道歉。”
“你当本宫看得起那些银钱？”长公主愈发不悦起来。
她只觉得秦雨瑶将她看轻了些。
秦雨瑶起身，慢慢踱步至中间，低头说道：“长公主，您也明白，如今生意不好做，银子难挣，饶是公主府开销这般大，其实最近也开始紧衣缩食起来。”
长公主闻言，立马出声打断了她：“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
秦雨瑶点头：“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她从袖口拿出了刚才自顶京居带出来的字契。
“长公主，您看了便知晓我的意思了。”
她把东西递给了旁边的侍女。
侍女转而呈给长公主。
这里面还有顶京居半年来的账薄，上面的盈利足够让长公主心动。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阵后，她开口问秦雨瑶：“你这样做的目的的是什么？”
“我孤家寡人一个，只求长公主能得以庇佑。”
这便是她的目的，简单而纯粹。
长公主依言叫人收起了字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道：“就这么简单？”
“这已经不简单了。”她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坦然道，“我如今情势艰难，只得如此。”
长公主摇头叹道：“罢了，本宫便应了你。只是你回去管好那个庶女，本宫不想听得关于她的任何好消息。”
果然是宫里的人，还是心狠。
哪怕不让秦雨瑶出手，只怕长公主也会出手。
她必然会除掉顾长月，否则又怎么能将此事按下去。
秦雨瑶笑道：“公主放心，还不到时候。不过我定然不会叫公主失望的。”
长公主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
她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面，望了一眼外面还在下着雪，便低声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秦雨瑶默了默，朝她行礼。
公主府的人亲自派马车送她回去，这派头是很大的。
人还没到顾府，消息便传到了老夫人和林菀嫣的耳朵里面。
老夫人反应平平，林菀嫣却激动的不得了，甚至连披风都忘记披，小跑着来到了大门口。
她笑呵呵地替秦雨瑶掀开车帘子：“妹妹可算回来了。”
秦雨瑶在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不动声色道：“路上耽误了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