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投石问路
站在皇帝的立场，他肯定不会觉得，这是萧衍出于感情做出的选择。
那就只能是另有所图。
再想到萧衍和太子之间的交好关系。
皇帝自然而然就能肯定，萧衍这么做是出于太子的意思，他是在配合太子与唐家结亲。
这样一来，皇帝就更加怀疑，唐家和太子有没有私下交好了。
毕竟，请旨赐婚是唐家主动提的。
太子又积极帮着说话。
连萧衍这个当事人都一口答应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三方早就私下说好了，只是在皇帝面前走个流程而已。
“如果萧衍拒绝了赐婚，皇上说不定就会以此为理由，终止这件事，但他偏偏答应了，这就很难不让皇上怀疑，唐家、太子和萧衍三方合谋，以联姻为由，实则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云清欢抿紧唇角，又道：“甚至有可能，皇上已经秘密调查过唐家，但却一直没找到唐家和太子勾结的证据，又难以打消疑心，所以皇上才答允了赐婚，借此投石问路。”
在难以看清情况时，扔出一块石头，再观察后续的反应，自然就能得到答案。
皇帝就是这么做的。
所谓的圣旨赐婚，其实就是扔出去的“石头。”
皇帝暂时难以断定，唐家是不是和太子有私下勾结，就干脆顺水推舟，赐下婚事，让云清欢嫁过去，看看之后太子和唐家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唐家借此和太子亲近了，那就说明皇帝的疑心是正确的。
如果没有，皇帝也不吃亏，甚至还在唐家面前表现了一番仁慈。
因为在皇帝看来，赐婚是唐家自己求的，他答允了唐家的提议，自然是体恤老臣、明君之举，唐家该因此心存感激，日后更加忠心耿耿。
而皇帝既能试探出想要的结果，又不至于坏了和唐老爷子的君臣感情，连对太子的提议都包容了，可谓是一举数得，怎么算都不亏。
在这些考量中，云清欢是最不重要的。
对皇帝来说，她是被扔出去探路的“石子”，对太子和萧衍来说，她只是笼络唐家的工具。
只有唐家是真心为她打算。
却也是因为她的私心，唐家才卷进了这场博弈中。
云清欢心里一直觉得愧对唐家，不愿意让他们沾染更多麻烦，其实根源就在这里。
听完云清欢所说的这些话，唐大夫人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一根筋突突的跳动，后背更隐隐渗出一种刺骨的寒意。
她伸手按住额头，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只是一道赐婚而已，我还以为是皇上体恤老臣……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
不管是皇帝的试探，还是太子和萧衍的谋算，都是唐大夫人此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隐情。
乍然听云清欢分析了这些，唐大夫人忽然有一种，自己此前一直闭着眼，走在悬崖边的惊悚感，浑然不知踏错一步就是深渊。
“外祖父向皇上请旨赐婚，皇上不仅答允，还赐下了不少赏赐，如果不看内情的话，任谁都会以为这是皇上信任外祖父的表现。”
毕竟，不是谁去向皇帝请旨，要把自己外孙女嫁进宗室当王妃，皇帝都会答应的。
这道圣旨本身就是一种指向性，让人觉得皇帝十分看重唐老爷子。
但事实究竟如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云清欢垂下眼帘，“我说的这些，大半都是我自己的推测，未必完全是真的。舅母也不必太过惊慌，左右……事情发展至此，和当初的情形也不一样了。”
唐大夫人勉强定了定神，终于稳住了思绪。
“照你这么说，萧衍会答应娶你，完全是出于太子的意愿，想借着婚事笼络唐家，可是你嫁进王府之后，萧衍也没有对唐家如何亲近啊？他甚至还跑到唐家来胡闹，把你舅舅都气得够呛，这难道也是太子的意思？”
唐大夫人所说的，是指云清欢新婚回门那次，萧衍在唐家胡闹的事情。
当时因为云清欢回门云家，跟江雪落起了冲突，她就干脆去了唐家，把萧衍扔在了云府。
而在去唐家的路上，云清欢偶遇到了萧执砚，他正好要去寻唐老爷子，两人便一起去了唐府。
结果没想到，这事不知道怎么的被萧衍知道了，他便怒气冲冲找到了唐家门上，当着唐家的人对云清欢一顿怒斥，话里话外都是贬低和轻视。
唐家人为此恼怒至极，唐永清两兄弟都差点跟萧衍打起来。
事后，萧执砚还进宫了一趟，萧衍为此被皇帝责罚了三十鞭，受伤在府里养了快一个月。
从那以后，唐家对萧衍的印象一落千丈，始终记着他对云清欢不好。
现在想来这件事，云清欢心里只觉得讽刺。
“这当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巴不得萧衍讨好唐家，彼此拉近关系，怎么可能让萧衍任性行事？”
云清欢嘲弄地道，“这事说来，还要感谢江雪落，她因为对萧衍有私情，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嫁给萧衍，因此心里嫉恨我。一边想跟我保持友好的‘姐妹关系’，一边又控制不住嫉恨的心情，屡屡在我面前挑衅示威，显摆她跟萧衍感情深厚。”
江雪落虽然跟江姨娘学了一肚子的心机，但本身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心思没有江姨娘那么深，也不像江姨娘那么能忍。
所以，她理智上知道要跟云清欢打好关系，情感上又控制不住的嫉妒云清欢，显得非常矛盾，经常一边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一边又做出各种让人恶心的事。
云清欢有时候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演技蹩脚的猴子，让人啼笑皆非。
也正是因为江雪落情绪不稳定，做起事来又十分矛盾，因此影响到了萧衍。
萧衍在成婚前，原本是被太子说服，打算跟云清欢好好扮演一对“恩爱夫妻”的。
因为只有他和云清欢的夫妻感情好，唐家才会喜欢他，把他当外孙女婿看，他才有可能利用这种关系和感情，替太子谋利。
但可惜的是，萧衍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高估了江雪落的忍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