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过意识到学习和工作不能两头兼顾，是在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上。
老师讲的东西他已经听不懂了。
听不懂加上睡眠不足，最终结果就是打瞌睡。
苏过趴在桌子上，思绪纷乱如麻。
要是生活也有进度条该多好，就像游戏那样，每上完一节课，做完一套试卷，等级就能上涨，或者码字时每写完一章，就可以获得相应技能点。
看不清前路的努力实在太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拼命压榨时间到底会带来什么。
有进步吗？坚持真的有用吗？两头兼顾的结果是不是二者皆失？
一想到下个月还有考试，苏过就全身无力。
不用猜，成绩肯定更差了。
光景不待人，他的高中生活仅有这一次，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考不上像样的大学，小说成绩也一塌糊涂。
如果现实生活是一款游戏，那么设计这款游戏的人一定糟糕透了。
……
还是在课堂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里的座位空了大半，苏过转头，发现沈溺也不见了，桌面上只留下一张字条。
“杂志放在你书包里了。”
字写的很好看，好看到苏过不忍心把它揉起来。
沈溺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学习是，值日是，连写纸条都是。
“不累么……”苏过拎上包，走出教室。
操场上聚集了一堆男生打球，他抬起头，目光定焦在远处的围栏上，近处的篮球架失焦，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一片人。
“喂！哥们，帮忙捡下球！”
篮球在水泥路上弹跳，跳到苏过眼前。
苏过截下篮球，用力丢回操场上，在模糊的道谢声中走向学校后门。
他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谢谢”二字，面对旁人的请求，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是“假如我拒绝了对方会不会生气”，而不是“我能不能做到”。
“我可真是个好人。”苏过自嘲。
和他一同出后门还有几个兄弟。
“又输咯……”
“怎么世界上会有人长得又帅，又会打球啊！”
“散了散了，嫉妒也没用，人家不仅长得帅，家里还有钱呢。”
“不想这些，走，吃饭去！”
一帮男生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前走，挡在苏过前面，几乎占了半条路的空间，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背影在喧闹声中显得格外落寞。
苏过向后看，看篮球架下高挑的身影起跳扣篮。
“砰！”
球顺着篮筐落下，汗水夹着尘土，女孩们围在场边欢呼，风吹起她们的裙摆。
人群中最显眼的是个穿白t恤的男生，长得确实帅。
苏过咂咂嘴。
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家伙呢。
……
今晚苏过没着急回家，他想去吃烧烤，庆祝自己拿到推荐位。
这次和中秋不同，店里热热闹闹，苏过形单影只，在人群里格外突出。
昨晚他在家码字码到凌晨两点，攒了存稿，所以下午数学课上才会犯困，原本想着今天再加把劲，多写一点，现在却打不起精神来了。
“又是一个人啊？”年轻的老板似乎还记得他。
苏过点点头，“一斤羊肉，一瓶汽水。”
在老板的眼中他一定是个难过的人吧？
可伤感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各种不如意他都在白天想过了，伤春悲秋过后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剩。
走马灯篇幅不够了。
苏过拨弄手机，他用一张鲸鱼跃入海中的图当壁纸。
很久以前他想象过自己站在冰面上，看极光下的鲸鱼，画面绚丽到让人心碎。
后来他才明白极光和鲸鱼不能同时出现，因为极光会让鲸鱼迷路，爱斯基摩人把极光称作诸神的裙摆，想来是这裙摆遮住了鲸鱼的眼睛。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过怅然若失，觉得自己人生必做的事又少了一件。
……
苏过在烧烤店内待到很晚，人都散尽了他还傻傻地捧着半空的杯子，想那些从未见过的鲸鱼。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老板哐的一声把汽水放在桌子上，随后坐下。
苏过一激灵，慌了。
他差点忘了，人家做生意的也有下班时间，小城市生活节奏慢，又是工作日，夜深了没客人，该打烊了。
“不好意思……”尽管舍不得桌上的羊肉，但苏过还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我又不是来赶人的。”老板笑笑，“我看你年纪不大，还在上学吧，是离家出走了么？”
苏过摇头，放下杯子，想走。
“回头客，送你一瓶饮料。”老板将汽水推到苏过面前，“和家里闹矛盾要把话说开啊，话说开了，问题自然也就少了。”
苏过不好意思动，于是老板自顾自地拧开瓶盖，倒了两杯。
这老板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苏过想到中秋节那天，老板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老板去年还开过一家台球厅，可惜黄了。
这么年轻就出来做生意，还转过行，估计是很早便进入社会了。
“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呗，反正咱俩也不认识。”老板敲敲烟盒，拆到一半手突然一顿，又把烟塞了回去，“正好我最近心情不好，想聊聊天。”
老板的自来熟是苏过没有想到的，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坐针毡。
“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给你免单，好吧。”
“谢，谢谢……”苏过气息微弱，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新闻，比如传销，或者拐骗。
他有个亲戚就曾被传销团伙骗去过外省，没收了通讯工具，最后还是口头答应，然后借着变卖房产的由头才跑了出来。
“我有女朋友的。”老板瞥了苏过一眼，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禁失笑。
“女……朋友？”老板的话将苏过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啊，女朋友，高中时候认识的。”老板喝了口汽水，“那会儿我可喜欢她了，每天保护她上下学。”
“保护？”求知欲战胜了腼腆，苏过有点好奇了。
“当时有人欺负她，我看不惯，就帮她出头。”老板说，“你别不信，其实我还挺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