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夜如泼墨,孟莹安躲在被褥中小声哭泣,她不知道父亲和表哥口中的报仇是什么意思,姑母不是难产而死吗?她的死因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是谁杀了她?他们要找谁报仇?
她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仇怨,对方到底有多大本事,值得他们能说出谁都可以牺牲,不仅是她,连父亲和表哥都可以牺牲。
她原本以为,父亲卖女求荣是为了权力,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他要是想要权,又怎么会说出表哥也能牺牲这种话?
只有表哥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父亲才能稳坐权力中心的位置不是吗?
父亲和表哥的对话告诉她,父亲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给姑母报仇。
孟莹安突然想起福安城的那家武馆,以前她从未想过武馆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是目的,如今她大概能猜想到了。
福安城的武馆,应该是父亲豢养的私兵。
孟莹安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她的父亲和表哥,到底在走一条怎样的路!
孟莹安哭着哭着,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便露出了一颗脑袋,却无意中看到房门外有道身影伫立着。
她惊坐起身,喝道:“谁!”
靠坐在她床榻边的侍女被惊醒,立即伸手挡在孟莹安身前,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孟莹安被掳走过,她住的院子本就增了不少护卫,听到声音,院子里的护卫都围了上来,但他们并没有看到刺客。
因为院子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丞相大人了,而丞相大人早就来了,站在他们家姑娘的房门口都好一会儿了。
难不成姑娘指的刺客是丞相大人?
孟鸣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护卫们的猜想。
“是我。”
屋子里的孟莹安听到她父亲的声音,一时有些呆滞,她在侍女的帮衬下穿上外袍,将孟鸣舟迎了进来。
孟莹安哭得眼睛红肿,吸了吸鼻子才开口问道:“这么晚了,父亲前来所为何事?”
孟鸣舟沉默良久,其实他并不是特意来找她的,不过是半夜睡不着,走着走着就来了这儿。
“父亲?”
孟鸣舟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莹安,爹知道你不想和亲,这件事情爹会替你想办法。”
听到这话,孟莹安先是愣了愣,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苦涩的笑了笑。
“父亲,您妥协的理由是为了女儿,还是不得不妥协?”
孟鸣舟叹了口气:“爹知道今日在书房外的人是你。”
“您知道?”孟莹安不免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逃的够快了。
孟鸣舟也不瞒她,“爹和辰王殿下商议要事的时候,书房内外都有暗卫守着,除了你和你娘,没人能靠近。”
“所以您就是因为北乾哥哥才妥协的是吗?不是您不想让我嫁,而是北乾哥哥不想让我嫁!”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孟莹安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鸣舟突然开口:“莹安,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孟莹安听了这话莫名紧张,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告诉她什么?
“爹和你表兄之间的谈话你都听到了,你姑母的死的确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这件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永兴帝刚刚登基不久,为了稳固朝堂,纳了不少后妃,这让早就与永兴帝相爱的孟家嫡女伤心不已。
孟家嫡女拒绝入宫,永兴帝便空置后位,一直等着她点头。
当时的孟家人丁兴旺,嫡系的孟鸣舟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才子,旁支也有手握兵权的将军,孟家嫡女绝世之姿,更是被称为大庆第一美人。
永兴帝空置后位整整一年,孟家嫡女终是心软了,她入了宫,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永兴帝对皇后确实深情,有了皇后,宫里那些后妃都失宠了,他将她护的极好,没让她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受到半点伤害。
孟家人都以为永兴帝是明君,更是他们孟家嫡女的良人,一个个拼了命的为永兴帝稳固江山。
可人丁兴旺的孟家却在短短一年内死了一个又一个,那些上了战场的孟家儿郎,没有谁能活着回来。
等孟鸣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孟家只剩下他和皇后了,更让孟鸣舟绝望的是,皇后有了身孕。
孟家儿郎都是为了大庆的安危而死,他不恨任何人,可他只剩下一个妹妹了!
孟鸣舟想着,只要陛下能善待皇后,善待嫡出的皇子或者皇女,那么孟家依旧会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可是皇后死了,死于难产。
孟莹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她颤颤巍巍的说:“父亲,您的意思是?姑母的死和陛下有关?”
孟鸣舟红了眼眶,握紧拳头重重砸在红木圆桌上,他咬牙道:“自你姑母有孕,爹隔三岔五就会带着府医去探望她,她的脉象很稳,腹中胎儿也很健康,你说她这么努力的养身子,怎么可能难产呢?”
“这……难产这种事情本就不好说,更何况皇姑父对姑母的感情世人皆知,他怎么可能?”
孟莹安脸色惨白,她父亲所言,她不敢去细想。
孟鸣舟突然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的秀发,“你说得对,不一定是陛下所为,这件事情我们也还在调查,只不过还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为父不想惹怒陛下,孟家如今人丁单薄,经不起风浪,一旦孟家失势,你姑母的仇就难说了。”
孟莹安疑惑的看着她的父亲,父亲先前明明那般愤怒,如今又心平气和了,他们真的还没有查明真相吗?还是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想告诉她?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别多想了,爹就是想告诉你,和亲的事情爹不同意了,爹和你表兄会一起想办法帮你脱困的。”
孟莹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父亲。”
孟鸣舟叹了口气,问她:“不能叫爹吗?以前你从来不叫父亲的。”
孟莹安仰头望着她的父亲,莫名觉得他好像苍老了不少,她心中不忍,轻轻唤了一声:“爹。”
孟鸣舟眼眶红了红,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