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祭拜婆婆
整个陵园建在山上，树木林立，沿着阶梯而上，两边列着一个又一个墓碑，上面零零星星摆着一些花束。
一梯，两梯，三梯……十三梯，妈的墓就在第十三梯的最右边。
原来那个家就在十三楼，所以我把妈葬在十三楼，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我总觉得妈应该没有意见。
虽然那个家有太多的苦和泪，但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儿子的家，就算再恨，那也是自己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
可有的人不珍惜呀，仗着别人对自己的爱，就肆意挥霍，践踏别人的感情。
就是临死，他也没来看上一眼。
看着刘.成在前面忙碌的身影，我只觉得好笑，身前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如今却在这里装模作样，扮孝子。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能安稳度日。
在自己濒死的时候，自己最爱的儿子却在情人家里，妈当时如果知道这件事，只怕是死不瞑目吧。
“妈，我带倩倩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排骨，你在下面要照顾好自己啊。”
刘.成站在墓碑前，擦了擦妈的照片，一脸悲痛的模样。
他直起腰时，光线一闪，我似乎看见他脸上的泪。
我心中冷笑，感叹刘.成的好演技。
明明是他害死了妈，他居然还有脸来祭拜，还能哭得出来。
接着刘.成跪在墓前，伸手拉了我我的衣角。
“来，倩倩，咱们一起给妈拜一下。”
我顺着他的力道，跪在离他半臂的位置，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
妈，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我还找了份工作，我现在也算是继承你的衣钵吧。
“妈，你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儿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呀，保佑我们这个家和和美美。”
刘.成想要拉着我的手，被我一把扯开，他也没有纠缠，自己在一旁自说自话。
拜完之后，我自己一个人顺着阶梯慢慢走着，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不等我一下。”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继续走着。
“这都快中午，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吃完饭我再送你去学校。”
“不用，我们今天休假。”
“你们今天不上班吗？培训学校是跟正规学校不一样哈，假期都跟大家反着来，那你平时都没办法约朋友出去玩呀。”
刘.成字字句句都是对我工作的贬低，我内心十分不满，但碍于这里是墓园，我也不好跟他争执。
我加快脚步，只想离他远点。
刘.成似乎看不懂我的脸色，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很闲吗？有这个时间的话，我建议多陪陪人家儿子，好早日登堂。”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可不要别人的儿子，我只要你的。”
孩子这个话题，是我的禁忌，这件事我连我妈都没提过，刘.成却跟没事儿人一样，随口就提起了。
流产的身体虽然已经养好了，但造成的精神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这段时间以来，我努力地找房子找工作，试图用忙碌的一件件事情来麻痹自己。
午夜梦醒，每每想起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我的心都会痛。
那个孩子，我都还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存在，他就离我远去，这是我一辈子无法抹去的伤痛。
刚才刘.成的虚情假意，让我恼火，现在的平静态度，更让我愤怒。
“你忘了吗？你的孩子早就死了，跟你妈在同一天死的。”
刘.成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我说。
“你小声点儿，这里还有人。”
“怎么，现在怕丢人了。”
刘.成揽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件事情任何人都不想发生，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向前看。”
“你当然能接受了，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你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不就是我的，没事儿，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我一把挥开刘.成的手，激动地控诉道。
“我跟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这个杀人凶人。”
刘.成心疼地看着我的泪水，试图拥抱我，我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他。
他使了使劲，讲我紧紧抱住。
“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要再哭了。”
被强行抱住，我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和。
反而更加激烈，刘.成的拥抱让我感觉恶心。
我用力咬着他的胳膊，刘.成吃痛地叫了一声，但依然没有放手。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加大力度，刘.成依旧温柔的看着我。
如果他像以前一样跟我争锋相对，我可能会平静对待，但他的温柔只会让我更加烦躁。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一样，我的行为无法对刘.成造成伤害。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下位者，他对我的宽容和温柔都是以上位者的角度。
那种俯视让我的自尊心受挫，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娃娃。
在刘.成的心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跟他平等对话的权利。
之前在饭店里，他的愤怒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自己的领地被侵占罢了。
跟他在一起，我并未感受到一点作为人的尊重。
“你放开我。”
我拼命挣扎，大吵大闹，碍于周围人的眼光，刘.成只好放开我。
我气喘吁吁地盯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我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肩上，脸上还有挣扎的红晕，一副不服输的表情。
刘.成却作出一副自家宠物被人惹毛后的样子。
又来了，又来了。
他的表情再次激怒了我，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袋子。
“刘.成，你就不怕被你的美琳知道吗？”
“我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只是同学，你跟我才是一家人。”
同学，可以为她杀害自己的母亲和孩子的同学。
“刘.成，做人别太贪心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别后悔。”
放下这句话，我不欲做停留，拦下路边的出租车就走了。
后视镜里，刘.成依然停在原地望着我。
打开门，我瘫在沙发上，往日种种一一在我眼前闪过。
刚结婚时，甜甜蜜蜜的画面，徐美琳回国后，独守空房的画面。
母亲病危，我在手术室外打电话的画面，他带着徐美琳看望流产的我的画面。
这几年，我的人生好像被一个叫刘.成的填满了。
因为他，我失去了自己，因为他，我失去了孩子和第二个母亲。
恨吗？恨，怎么能不恨嘞，但有能力了才能恨，没有力量的恨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