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流民涌向旷野让开荒之地格外热闹,可惜他们开荒进度却不怎么理想,磨蹭了半月都拓不出百万亩良田。
倒是买戈族那边出奇的快,三十万部众半月就挖出了三百万亩良田,让观广知勉强可以交差了。
异族人屠杀难民的消息也在半月里传得沸沸扬扬,大荒北部处处都是声讨山水部的呼声,南荒泛点水花又被打压下去,显得格外反常、窝囊,气得北荒骂完山水部又骂起南荒来。
南荒上层也是憋屈不已,他们的族王还在罗侯手里关着,可不敢纵容部下肆意闹腾,不管什么反对的声音全都镇压下去,等两位王回归了再做计较。
北荒骂了几天也没见异族人有什么动作,索性拿祭乐城的人开刀,一群吃里扒外的败类,残害同族的走狗,怎么骂都不过分。
秀长歌战部气苦不已,舞阳城落难时这些混蛋有多远滚多远,抛下一群老弱妇孺横死荒野,等兽潮、疫病退去了他们又想回来摘桃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山水部一纸布告废了他们的念想,他们只敢隔着十万八千里痛骂异族人,人家能听到吗?骂给谁听呢?
骂不疼异族人就拿他们出气,真是岂有此理,有种闯边境啊!在那狺狺狂吠算什么本事?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一群巡狩边关的将士?秀长歌战部大声骂了回去,让边境每天闹得不可开交。
寒风如期而至,雪花纷纷扬扬,酷寒的天让舞阳城难民过得更艰难了,好在临近春节山水部全境休沐,舞阳城也得到了喘息。
年底议事将近,秀长歌率领三百精锐护卫观广知等人还朝。
观广知掌管祭乐城之后威仪日增,那种不苟言笑、杀伐凌厉的气势和决策千里、捉摸不定的心思跟罗侯是如出一辙。十万人说杀就杀了,城里病死几万人也动摇不了他分毫,这等心性连古明在他身边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沉闷压抑的行程让护卫格外不适,直到舞风亭才有所好转。
舞风亭是祭乐城与山水城的边界,也曾热闹过几年,眼下却是天寒地冻万物凋敝不复繁华了。
舞风亭里有十几个护卫冲马队揖手道:“天工坊神农堂主簿蒙青奉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巡抚大人还朝!”
众人微微一怔,舞风亭离异落山足有三百里,这出迎的距离未免太远了些。
观广知掀开车帘子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是林坊主的意思?”
蒙青恭敬道:“这是山上大人的意思!”
观广知追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蒙青抱拳道:“大人说先生劳苦功高,特派我等出迎三百里护卫先生还朝,除我之外后边每隔三十里都有一队人守着。”
观广知看着茫茫雪山道:“先赶路吧!莫让后边的人久等了。”
“蒙主簿且上前来,我有事问你!”
蒙青与马车比肩而行,抱拳道:“不知先生想问什么事?”
“山中近日可有什么大事?”
蒙青思量一番揖手道:“年关将近,羽族的羽王、羽尊、云尊将于后天来我山水部贺礼,大伙都在忙着迎接事宜。”
“买戈族也派使臣前来贺礼,来人有牡丹长老、椿先长老、荆楚长老,他们昨日就已抵达!”
蒙青忽然压低声音道:“据说乌王和神王被大人关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南三族的使臣已经在行馆徘徊数日了,据说也是来贺礼的。”
观广知呵道:“五个大族全来了,阵仗不小啊!”
蒙青兴奋道:“雪吼族也来了几百号人,他们整天在角斗场打架,可热闹了!”
观广知好奇道:“不知胜负如何?”
蒙青兴致勃勃道:“高手太多了!角斗部一开始是占着上风的,后来就不行了。就连乘长风、赫朦胧这等强大的高手都败下阵来,现在只有神族的君越,山君族的奎望舒,乌族的卢比奢,雪吼族的玉飞霜,还有我买戈族的荆楚长老没输过。”
观广知意外道:“有这么多人参加吗?”
“大人亲自坐镇,还指点他们修行,大伙劲头可高了!据说还有好些人在赶来的路上,都是奔着大人的指点来的……”
秀长歌听着颇为意动,能和这些名宿交手一次便不虚此行,能得那位指点一番也是极大的机缘。
大雪天里依然有鸟鸣阵阵,应该是那位妖君的功劳。旷野里还有农夫在劳作,他们勤奋的干劲让秀长歌汗颜不已。
和祭乐城比起来山水城可算得上传奇了,短短十年间从一个不毛之地变成北荒商路、水路中枢,还有抵抗兽潮、支援祭乐城、船队下南荒等光荣事迹,每件都让人津津乐道。
祭乐城会在异族人手里成为第二个山水城吗?秀长歌忽然生出了许多希望。
车队一路向西,没过多久便看见有人在路边喊道:“众生堂千户师明壮奉大人之命前来迎候观大人还朝!”
“师千户辛苦了,你且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相同的场景次第上演,风雪兼程半日后一座大城遥遥在望。
城里万千泥瓦房如星辰张列,许多孩童在屋间打闹朝气蓬勃。眼下正值粮荒之年,这里却是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悬挂屋檐,富足得让人眼红。
路上行人都是气血激昂之辈,举手投足间的强横气势让秀长歌忌惮不已。
城门处有队伍整齐张列,领头的都是九部要员,连山水大使鹿晨林都占不到中间位置,让秀长歌对那些大人物好奇不已。
城门渐渐靠近,观广知在车门处笑道:“你们是要折煞我这把老骨头啊!”
众人揖手微笑,问好声此起彼伏,唯有一名老者闷头迎了上去,二话不说就往车里钻,格外不合礼数。
观广知跟众人告罪一声,钻回车里道:“学老似乎心情不佳?”
礼成学观望一圈压低声音道:“此处别无外人,你与我说句实话,屠杀十万流民的事有无大人旨意?”
观广知沉吟道:“大人是怎么说的?”
礼成学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往后退了些许,斟酌再三道:“此事不可再提,往后不可再议!”
观广知苦笑道:“我还以为这一路的阵仗是来问罪的。”
礼成学哼道:“除了朴英侯战陨一事大人何曾问罪过谁?我看大人非但不会怪罪还赞赏得很。”
观广知迟疑道:“那学老是怎么想的?”
礼成学哼道:“木已成舟我有什么可想的,你是不是该拿点交代出来?”
观广知叹了口气把折子奉给他,礼成学越看越头大。
舞阳城竟然病死了十多万人,六百万部众不肯下地干活,一百多万人努力一个月还比不上买戈族四十万人……
没眼看啊!要是大人一个不高兴再去买戈族借三十万人,那舞阳城的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唯一值得高兴的也只有几个豪族倾尽家财换下了主簿的官衔。
礼成学头大不已,买官是陋习却又不能堵死,否则舞阳城的那些人就没有半点出路了。
观广知正色道:“舞阳城里肯努力的多是穷苦朴实之辈,老夫定了《升迁策》给他们腾条出路,学老帮忙参谋一二,年后好跟大人揍报…”
礼成学摇头道:“此事且先放一放,各族使节前来贺礼,羽王还带两位尊者亲至,得先将招待一事安排妥当才行。”
观广知怔道:“此事皆有先例,又有何难办的?”
礼成学苦笑道:“大人不吃咱们那一套,他已经撂狠话了,就跟往年一样过,爱来就来不来滚蛋,老夫劝了好几次都被一袖子卷下来了。”
观广知戒备道:“你不是要我去劝大人吧?”
礼成学正色道:“老夫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此事还得拜托你去试试,权当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你可太为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