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严启程返京的这天,太原府很少有官员前来送行,等到真正离开太原后,听到消息的官员们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这一次被抓住马脚的官员,也只能是自认倒霉,谁让人家手中有王命旗牌,身边还围着一群锦衣卫。
这哪是来查税的,分明是来索命的,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与官场的冷清不同,百姓们跪在道路两侧,携妻带子前来欢送毕自严回京。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轿子里面的这位红袍大官,这几天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亲自监斩了许多贪官污吏。
连知府这样的大人物都有。
山西的百姓对当地的这些贪官们早就深恶痛绝,如今一些人被杀了,怎能不开心,许多百姓家中这几日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毕自严听着耳边传来百姓的吹捧声,心里面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十分的沉重,他这次在山西闹得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朱由检给他的这道王命旗牌,不是让他拿来装样子的,是真要他借查税一事来杀人的。
杀一些走私的商人也就罢了,还要杀这些贪官,光是知府就被他给砍了三人,知县七人,整个山西官场几乎被他“血洗”了一遍。
毕自严仿佛在朱由检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太祖皇帝的影子,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在心里面默默祈求皇上千万别去学太祖皇帝。
他不想杀人,只想查税,有问题的官员直接送去三法司,要杀要剐让三法司的人去头疼。
可皇帝给他下了旨,不但要杀,还要当着百姓的面去杀。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杀。
连他都不知道回京后,自己所要面临的是什么。
“大人,是要去代州嘛!”
锦衣卫千户贴近轿子询问。
“去!”
……
代州
自从辞官回乡后,孙传庭便一直待在家中侍奉母亲。
因为他是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而辞官的,所以在代州以及周边几县读书的士子当中名气很大。
前来向他求学的学生也就多了,孙传庭便在家中教学,以此来谋生。
虽然孙传庭人不在朝堂,可心里面一直牵挂着辽东与金人的战事。
在家中的书房里面,有着许多的军事著作,孙传庭一有空闲便此潜心研究。
累了便在院中休息。
“老师!老师!好消息!”
孙传庭正躺在院中的竹椅上假寐,他的学生冯容满脸兴奋的就冲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孙传庭被搅了午觉心情自然不爽,坐起身子一边训斥冯容,一边拿起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大口茶。
“先生勿怪!学生得到消息!”
冯容连忙补上一弟子礼。
“毕大人到我们代州了!”
毕自严这些时日在山西的所做所为,冯容也是听同僚提起过,对这种雷厉风行的官员,他很是推崇,心中将其视做了榜样。
听闻对方来了代州,冯容心情很是激动,想要请自己的老师孙传庭带他一起去拜见对方。
“只是返京路过,有什么可高兴的!”
孙传庭将茶壶握在手中,眼神有些迷茫,沉默片刻,便释然了。
他何尝不想如此,只是……
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又躺了回去。
“先生,我们去拜访一下毕大人吧!”
冯容不死心,继续试探着询问,见老师没有立马拒绝,于是在耳边吹起了风。
“如今朝中阉党已除,先生难道就想整日在家中赋闲嘛!”
“以先生的才学,若是能得到毕大人的举荐,即便不在京城为官,出任一地知府,造福一方百姓又何尝不可!”
孙传庭心动了。
“先生……您不是关心辽东战事嘛!”
“万一能去辽东……”
孙传庭猛地坐起身子。
“去!”
冯容大喜过望。
随着老师回到书房翻箱倒柜,将所有的著作全部翻找出来,用布包包好。
二人刚走出书房,就看见院子里面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人孙传庭认识,是代州知州。
“你就是孙传庭?”
毕自严站在代州知州身前,满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让皇上亲自来信点名的中年男人。
“您是?”
冯容满脸疑惑,他一个读书人,可不认识眼前这些人。
“本官当朝户部尚书,毕自严!”
“孙传庭见过毕大人!”
孙传庭在看到两边的锦衣卫时,便知来人是谁,立马施礼,心中略微激动了起来。
……
乾清宫
朱由检看着御阶下站着的老头,感到一阵无语。
这个老头名为张维贤,世袭罔替的英国公,掌中军都督府,负责京师的安全保卫工作,也是朱由检登基的坚决拥护者,有拥立之功。
妥妥的大明顶级勋贵,即便他是皇帝,除非对方犯了谋逆的大罪,否则他也动不了对方。
魏忠贤之所以不敢轻易发动宫变,就是因为忌惮此人的存在。
“朕不就是杀了几个贪污的知府跟知县,英国公这是要逼宫嘛!”
朱由检有些生气,他此番动手,也是断了这些勋贵的许多财路。
“皇上,您整顿军务,让李邦华领着京营里的那帮小子,天天跑什么五公里,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老臣支持!”
张维贤心里面也很气愤,平日里他们不问朝事,偶尔拿些下面人孝敬上来的银子,如今朱由检却是让人将这些人给砍了。
“可您也不能纵容一个户部的尚书,拿着王命旗牌,跑去山西杀朝廷官员吧!”
“如今山西官场上人人自危,有谁还真心为我大明朝做事!”
“不经三法司定罪就问斩,他毕自严好大的官威!”
张维贤一得到消息,就跑到了宫里面当面质问起了朱由检。
“英国公,朕也有苦心啊!”
朱由检面露悲伤之色。
“不知陛下有何苦心!”
张维贤也是豁出去了。
“这些官员,叛国了!”
朱由检缓缓开口。
“什么!叛国!”
张惟贤满脸不可置信,在他看来,这些官员们就贪了一些银子,怎么就论处叛国了。
“朕已经查明,山西有三家不法商人,偷偷将朝廷发的军粮走私倒卖给了鞑靼人!”
“那杀掉这些商人就行了,皇上为何还要杀……”
张维贤听到这些话,也是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被下面的人当枪使了,可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这些军粮如何到了这些商人的手中的,我想英国公应该不会猜不到吧!”
“这些官员拿了那些商人所得的脏银,与之同流合污,难道不该杀?”
“英国公,你不会也拿了吧!”
朱由检满眼质疑。
“哼!老臣还不屑于此!”
张惟贤脸不红心不跳,就算是收了,朱由检又能拿他怎样。
杀了他?那大明朝还有谁愿意给他做事,多少勋贵会被寒心。
“总之还望皇上往后不要再轻易打杀臣子,此不是仁君所为!”
“朕没学太祖皇帝,将他们的尸体挂在衙门大堂上就算是仁慈的了!”
朱由检丝毫不让步,在整治贪腐的问题上,不容有失。
“您是皇上,老臣说不过您,不过满朝的文武,希望皇上到时候能有所交代,老臣不管了!”
张维贤见皇上搬出了太祖皇帝,也不再争辩了。
“王承恩,送英国公出宫!”
朱由检开始撵人了,张维贤听到此话,也是施礼后主动离开了。
“主子!要不要奴才去查查英国公!”
王承恩见英国公惹自家主子生了气,内心十分地不悦。
“查出来能怎样,朕能把他也给杀了?”
朱由检立马冷静了下来。
“去召集内阁大臣们,反腐倡廉,朕势必要做!”
王承恩连忙小跑着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