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傅淳儿想。
方觉夏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崩成废墟,在发现傅淳儿又投来几次爱怜的眼神后,他简直激动疯了,夫子刚走他就冲了出去,直接跑到天字班炫耀。
他轻门熟路的从后门探了下头,发现天字班的夫子也不在,就一溜烟冲到了前排,殷凌霄和张寂尘他们都坐在这里。
方觉夏大咧咧地往旁边一坐,又摆出了那副忧郁的姿势和伤感的表情:“怎么样!我就问你们我怎么样!是不是风流倜傥能迷死万千姑娘?”
殷凌霄脸埋在臂弯里趴着,没有反应。
倒是张寂尘吊儿郎当的笑了一声:“夏夏,你没毛病吧?姑娘们怕是快要吐了。”
方觉夏拍了拍桌子,满脸写着不服:“你个公子哥儿懂个屁啊!坐我旁边的仙女妹妹都盯我一上午了。”
殷凌霄慢慢从桌上直起身,冷厉的脸上写满困倦,眼下隐有一点乌青,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方觉夏。
方觉夏乖巧微笑。
殷凌霄冷漠吐出一个字:“滚。”
……
方觉夏撅着嘴滚了,回去的路上还困惑的想,他殷兄怎么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没睡好是因为有心事吗?
聒噪的声音消失,殷凌霄再次倒在桌子上。
昨晚他一闭眼就是那个大汉,醒了睡,睡了醒,他在梦里逃了一夜,那大汉就生生追了他一夜。
最后他暴起用伞当凶器抵在那人的脖颈动脉上,却又闻到了那股霜雪般的清淡香气,最终也没能忍心动手。
……他真是疯了。
方觉夏回到人字班的时候,傅淳儿正在做系统发布的任务。
那是一道极难的八比题,已经超过了夫子目前讲的范畴,傅淳儿研究了很久也没找到思路。
[宿主,如果题太难可以请教别人哦,只要能充分理解,也算完成任务的]
傅淳儿点了点头,只要是学过的内容,再难的题她也想通过自己努力破解出来,但这道题明显超出范畴了,还是得先找夫子请教一下。
她有种感觉,系统任务正在逐渐变难,但奖励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兴许以后难度突破到一定程度时,会有全新的奖励,对此系统只说要保密。
不知道那位案首今天在不在,傅淳儿打算去夫子们所在的杏雨堂碰碰运气。
走之前,傅淳儿看了眼刚回来的方觉夏,想起上次被坑的经历,她慎重的问道:“你刚才去天字班了?”
方觉夏眼神一亮——小淳儿竟然知道他去天字班了?
这么有默契,那以后在一起都不用纳吉了,八字不得老合了啊!
方觉夏眉开眼笑道:“我刚才去天字班看殷兄他们,结果你猜怎么着?殷兄睡着了!困得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他还让我滚别耽误他继续睡。”
傅淳儿满意地笑了笑,既然殷凌霄在教室,那就代表她去杏雨堂的路上不会遇见他,‘男主定律’也不能不讲逻辑吧。
方觉夏呆呆地看着傅淳儿的背影,脑海中回荡着她最后一笑。
小淳儿笑起来可真好看呐……
*
傅淳儿走进杏雨堂,发现案首许夫子不在,对面有个眼熟的夫子在看书。
夫子姓曹,是个秀才,曾给人字班讲过两次承题,学问虽然比不上许夫子,但也很不错,傅淳儿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曹秀才诧异道。
曹秀才是个古板的老头,平时只喜欢那些优秀的寒门学子,对那些来书院只为了随便学学好嫁人的贵女们没有好印象,而在他听到的传言中,傅淳儿和那群人没什么区别。
傅淳儿拿出题集:“有一道题想向您请教。”
曹秀才见到她认真求学的模样,忍着不耐烦接过了题集:“哪道?”
傅淳儿指向那道八比题。
曹秀才低头一看,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
这套题集里包含了不少小题,都很适合人字班的学子做,结果傅淳儿偏偏问那道极难的大题,别说她这个尚未科考的白丁了,就连有些年近不惑的生员都不一定会做。
他再翻了翻,发现前后几页的题全是空白的,居然就只在这道题上有留墨——要知道他做了一辈子学问也没能考上举子,平生最反感的就是心比天高,不懂脚踏实地的人。
曹夫子将题集扔了回去:“你不做前面的小题,一上来就问最难的八比题,你是怎么想的?滚回去,把那些基础的题做完了再问!”
这些时日里,傅淳儿私下做了不少大题,题集里的小题对她来说简单了,她不是不做,有系统任务在身,才要先做完这道八比题。
傅淳儿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夫子,傅小姐天资聪颖,进学没多久就敢来问八比题了,这道题连我都不会做,真是惭愧呢。”
曹秀才看到是姜榕榕,书院里少有的学问好的贵女,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你继续稳扎稳打,别学某些人不自量力。”
姜榕榕忍不住嗤笑出声,斜着眼瞥向傅淳儿:“夫子教诲的是,弟子只会稳扎稳打,可比不上某些假读书、装努力的人呢~”
傅淳儿收起自己的题集,看来她在曹夫子这里是问不到了。
她抬起头向周围望去,想再找一位夫子请教,忽然,门外不远处传来了几道人声,似乎是在恭贺什么,随后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掀帘子走了进来。
傅淳儿看到是她原本要找的许夫子,松了口气,径直走过去。
许夫子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抬眼看到是傅淳儿,态度温和地接过了题集。
他扫了一眼题目,赞赏地笑道:“这道题有点难度,不过对你来说刚刚好。你跟我去一趟其他班,我把今天的课业布置下去后再给你讲。”
许夫子不仅给人字班讲学,同时还会抽空去地字班。而天字班的学子由于大多是生员,授课的夫子已经是举人级别,不在许夫子授课的范围内。
傅淳儿恭敬道:“谢谢夫子。”
自从傅淳儿回答出那道算术题后,这位许夫子就一直对她另眼相待,偶尔还会给她开小灶做辅导,似乎很相信她能通过明年的道试。
两人走后,留下的曹秀才懵了,他瞧不起的学子,却被鼎鼎大名的许夫子赞赏了,这不是在说他有眼不识泰山吗?
这时,门口的帘子再次被掀开,几个夫子一边走进来,一边热议许夫子的事,言语间充满对他的钦佩和羡慕。
曹秀才越听越不对劲,连忙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许夫子中举了?”
一位夫子诧异地回过头看向他:“曹公,你不知道秋闱放榜了吗?羡清不仅中举,还考上了第一名解元,没准以后他就是继杨学士之后,又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啊!”
曹秀才怔怔地张开嘴巴,他当然知道秋闱又放榜了,但他只看到自己落榜后就失落地回家了,根本没注意到第一名是谁。
另一位夫子感慨道:“所以,天字班的主讲夫子就换成了许夫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辞任,专心回去准备会试。”
姜榕榕不像曹夫子那样觉得被打脸,她深信傅淳儿和许夫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许夫子夸她也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但她听到这群夫子的话后,顿时反应过来一件事:
既然许夫子成为天字班的主讲夫子了,那他刚才岂不是领傅淳儿去天字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