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事。”感受着这难得的年味,皇上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边关的捷报。我军大破南明数城,算算日子,他们过几天也该回京了。”
想到这一年中陪着自己议事的臣子们,皇上放下手中的笔,命小桂子去御膳房点几道点心送与大臣们府上,也算给他们添一些年味。而在送去叶家的那一份,皇上嘱咐道少用些糖,还带上了自己专门写的福字。苏顺福在旁边,喜滋滋地说道:“虽然叶家老太太眼睛瞧不见。但皇上的心意,她肯定能感受到。”“无妨。她虽然瞧不见,但叶昕瞧得见。”久别重逢,当然是令人动容的。皇上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但这会儿他突然脑子里还是不由得想到——等下,叶昕应当认识吧...?...“一年又要过去了,日子过的可真快。”“是呀娘娘。”宛书站在她身边笑着,“去年这会奴婢肯定想不到今年能叫您娘娘呢。”是,这一年变了好多。蕙妃放下手中正在打的络子,宛书瞧着她自从知道大皇子年后便要离宫,虽然嘴上说的同我有什么关系?手上还是替他打起了络子。“今日你去见奶娘了,如何?”宛书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肉:“您可不知道!她瞧着奴婢胖了这么多,还以为奴婢在宫中整日就光顾着偷吃了呢。”“难道不是吗?”沈韫玉带着七公主从外头走来。这俩孩子头上戴的是一样的虎头帽,远远瞧着就像同胞的亲姐妹一样。沈韫玉摸了摸妹妹的脸,觉得有些凉,便从旁边宫人的手上接过手炉揣到妹妹手上,喊了句“母妃”,随即看向宛书:“也不知道是谁每日盯着我的糕点流口水。”“奴婢是真冤枉呀。谁叫水秀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蕙妃看着他们耍宝,眼中满是笑意:“奶娘她身子如何?”“好极了,拧奴婢胳膊的力气可不小呢...她还叫奴婢谢谢娘娘呢。上回奴婢哥哥生病,若不是娘娘出手相助,恐怕早便病死了。”蕙妃摇了摇头,若不是奶娘,她哪有如今的日子。水秀端着碟点心走来,正巧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好好的过年呢,怎么说出这种丧心话来,快呸呸呸。”宛书“喔”了一句,乖乖地顺着做。“啊!宛书,你当心些点心啊!别呸到它。”看着眼前笑闹成一团的四人,蕙妃脸上也挂满了笑容。这若是放在一年前,谁能想到永和宫会如此热闹呢?...因着蕙妃有孕,这位太后精心给皇后挑的帮手只能歇在宫中,这次的年宴便又是由皇后一个人把持。太后倒是偶尔会去看看,但她冬日犯懒,也坐不久。蕙妃还记得皇后有一日兴许是真的累得不行了,亲自跑来永和宫,盯着她因为孕期微鼓的双颊,最后来了一句:“唉,你这小日子过得真舒坦...这孩子真是个心疼母妃的,知道这会儿忙,就专门挑了时候让你这会儿歇着。” 皇后这难得开个玩笑,让蕙妃笑的不行,但她瞧着对方精神头是好的,就也放下心来,看来是忙得乐在其中的。倒是这年宴,颇为让沈韫玉失望。大抵是御膳房不愿意做错事,便宁愿做得平庸些,一眼瞧过去都是些吃腻了的菜品。而且年宴实在规矩繁杂,阶级严明,就连汤膳也得按照位份送,更别说转宴,摆酒宴,敬酒一类繁杂规矩。总的来说就是皇上先用,然后才能慢慢轮下去,沈韫玉生平第一次这么羡慕父皇。总之到了最后,沈韫玉满脑子“放我回去睡觉——”。好在还有除夕夜守岁保留节目,也就是除夕宵夜果盒。用蜜钱食品摆果桌、装消夜果盒点缀年景。这“宵夜果”是宫中后妃常食的糖、蜂蜜等甜食,多为奶制品、干鲜果蜜饯粉。永和宫的宵夜果自然是水秀一手操办,她手巧,什么糕点上手都快,光闻着味沈韫玉便觉得比其余宫中的香上不少。蕙妃一转头就见不止沈韫玉,就连一向对吃食没什么欲望的七公主都直勾勾地盯着,便让宛书悄悄塞给姐妹俩一些解解馋。七公主这些日子养在永和宫中,脸颊上都多了些肉,看得一旁的春语都感慨万分。到现在,她已经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还好当年瞒着越氏,把公主送来,不然哪有今日的好日子?...此时的冷宫中。越诗语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她的体温甚至没办法把身上盖的被子捂暖,这让她总有一种自己马上便要死去的错觉。——或许压根不是错觉。甚至她觉得自己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强撑了一口气了。分明宫中偏僻,她这地方更是人烟稀少,但她似乎还是能听见那宫殿处热闹的声音。这会应当是除夕了吧。若是自己不生事端...那如今宫宴上应该也是有她的一份的。去年这时候她在做什么呢?竟然已经是有些记不清了,总归就是在督促女儿去争她父皇的宠爱罢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朦胧。恍惚间甚至能回忆起自己抱着女儿的触感,小孩子的身体是温热的,但她却鲜少动手抱她。若是这会女儿能在她身边...她艰难地动了动被冻僵的手指,像是想要去握住那虚幻的梦境一样。但终究是徒劳。她无数次想回到那日,不是自己被皇上打入冷宫前,甚至不是那日拒绝了父亲和兄长把自己带出宫的时候。在最无助的时候,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回到那日在冷宫中与女儿相见。她不应该那样说她,要是她能关心她几句,少一点责罚埋怨,如今她床边会不会多一个小小的身影?大概是临死前走马灯一样。越诗语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梦境之中。在这个梦里,一切的轨迹都与现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