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秦氏见陆怀柔和陆怀钰都朝着叶皖宁这院子来了,只剩下顾明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于是就让丫鬟领着他来和三个孩子一起玩。
结果顾明决就将三个孩子的代抄大计听得七七八八。这孩子一板一眼,见不得他们这样弄虚作假。陆怀钰抬头,招呼他:“嘿,顾三,这算什么。皖宁妹妹生病了没法抄,又不是她不抄。来,帮帮忙吧。”顾明决家里行三,陆怀钰和他混熟了以后,也叫他做顾三。顾明决小小的袖子一甩,义愤填膺:“我才不会和你们狼狈为奸!”狼和狈都低着头,丝毫不理会他,一心一意抄大字。三个孩子都随便他说,反正他又不和他们一起上学堂。晚饭之前,三个孩子终于赶完了大字,手都写痛了,然后靠在那里转动着手腕。顾明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皖宁也按照陆怀钰所说的做了伪装,将自己写的放在厚厚的一摞上面,陆家的小娘子小郎君加起来都十多个,每个人都有许多功课,蒙混过关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晚上陆怀钰和陆怀柔就留在了听风院。周嬷嬷让人做了炉焙鸡并其他几样小菜,那炉焙鸡做得别样酥熟,很是得三个孩子们的喜爱,便是陆怀柔素不食多的,都多添了一碗饭,多吃了一个大鸡翅膀。吃完饭以后,三个孩子坐在外面看星星,找着北斗,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只能作罢。夜色深了些许,秦氏来接陆怀钰和陆怀柔了。叶皖宁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陆怀钰摘了外面池子里的一支将开的荷花,送给了陆怀柔,一家人絮絮叨叨的走远。皖宁不由歪头出了神。她想阿爹和阿兄了。她想念那风沙里,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铠甲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第二日,皖宁是被周嬷嬷叫醒的。半个月没上学,这么早醒她又开始不习惯了,半眯着眼睛让周嬷嬷和其他丫鬟折腾,等到彻底清醒也就差不多了。皖宁提着自己的小书箱,裹了昨日抄写的大字,又摘了两个桃子,开始小跑。经过老屋子外面,陆九章就坐在那里。他这次未曾背着她坐,皖宁能看到他低下的头那消瘦清晰的轮廓。“九章哥哥!”女孩欢快明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陆九章抬起了头。叶皖宁笑嘻嘻的将两个桃子放在石桌上:“我去上学啦。”说着便跑了。她一向是当不了好学生的,和早就到那里的陆建安和陆昙珠天壤之别,她一般刚刚坐下摆放好学具,老夫子便到了。今日也不例外。她刚刚把笔放好,蓝老夫子就进了学堂。然后蓝老夫子就开始让人收功课,叶皖宁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陆建安将她写的大字收了上去。蓝老夫子果然每个学生的只翻看了上面那些,然后便放在了另外一边。叶皖宁心想自己终于逃过一劫。蓝老夫子道:“今日,我们读书课堂需要再加一人。”再加一人?陆氏的子弟不都是在这儿?皖宁心想,难不成是陆九章,但是立马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一个穿着蓝衫的小郎君站在了门口。皖宁的眼神立马和陆怀钰陆怀柔交织在了一起。 完蛋!来的人却是顾明决。原来昨日柳氏带着顾明决来就是为此事,蓝老夫子声名远播,顾明决的爹正是蓝老夫子的学生,所以有着这层关系,又找安阳公主说了,安阳公主自然乐意给三品官员做这样一个通融,于是顾明决便来这里读书了。顾明决走进来,然后拿着书,走到叶皖宁斜后方的一个空位坐下。一早上皖宁都七上八下,连之前惯常爱说的“夫子我不懂,你再讲一遍”也不说了。三个孩子都煎熬了一上午。等到终于下了学堂,三个孩子都急忙收拾书箱,便是爱和大家说说话的叶皖宁都罕见了保持了缄默。陆建安不由多看了叶皖宁好几眼。他皱着眉头。“怎么了?”陆昙珠问。陆建安看了叶皖宁一眼,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三个人收拾好了,朝着门外走去。叶皖宁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叶皖宁转头,就看到顾明决大义凛然的目光。他抬脚朝着来蓝老夫子走去。哦豁。皖宁停下了脚步。果然,蓝老夫子严厉的声音传来:“叶皖宁,陆怀柔,陆怀钰三人留下。”三个人老老实实在学堂内排排站,一人挨了十下手掌心,然后每天作业翻倍一个月。“啪啪啪”的声音在学堂响起。陆怀钰直接被打哭,陆怀柔也眼睛红红的。轮到叶皖宁了,皖宁被打了,居然还朝着蓝老夫子笑笑:“夫子打得好。”气得蓝老夫子罕见的翻了个白眼。皖宁傻笑。看着她手掌心红通通却还在笑着的脸,顾明决低下了头。离开学堂的时候,顾明决就在三个人前面,陆怀钰气呼呼的道:“你当初还用弹弓救过他呢,一点忙都不帮。”顾明决加快了脚步。叶皖宁道:“其实,顾明决也没错。这次确实我们错了,你想,如果没被夫子逮着,下次我们遇到事情肯定还这样干。那我的字肯定还是老样子,你说对不对?”顾明决的脚步慢了下来。陆怀柔也跟着点了点头:“皖宁妹妹说的是对的。”陆怀钰只好闷闷不乐。顾明决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皖宁妹妹应该早就这样想。”陆怀钰“哼”了一声。叶皖宁不大想和顾明决说话,只有陆怀柔和他说了几句。两队人马在前面道路分开。叶皖宁看着顾明决的身影,想起前世。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他穿着圆领红色官服,对着乱臣贼子呵斥:“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天下至理!你不想死,那么在下便只能送你去死。”那个时候她站在旁边听着他的话,没想到有一天,为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他居然切断了自己父兄的路。这天下,什么狗屁的君,她才不会信奉这样的道理。前世她不信,今生,她自然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