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宁没有说话。
旁边的赵顺德一声喊:“三皇子问话呢。”皖宁这才开口:“叶皖宁。”百里长风微微侧了侧头,想了想,突地笑了起来:“这个名字……”皖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百里长风又看了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本殿记得,我国并肩王之女,闺名也是这个没名字。”只不过,那位叶家小姐生下来便是痴儿,除了吃喝对外界无任何反应。上次叶胥进京,还向父皇求了犀牛角,要为自己的小妹治病。皖宁垂着头,闭着嘴。巧合而已。百里长风也没有想要她的回答,而是将藤球递了过来。赵顺德对这个没规矩的女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殿下给你球呢,还不快接!”皖宁这才伸手,将球接过。百里长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林璇玑看了那背对着他们开始玩球的女孩一眼。“她一个小丫头,没接住球让旁边的侍卫去捡就行了,殿下怎么能亲自去捡球?”百里长风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林璇玑立马便闭嘴了。她笑盈盈的转过自己的头,目光落到那手忙脚乱的女孩身上,眼底滑过一丝厉芒。而百里长风也靠在那里,微微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捡那个球。只是看着那个球从那个女孩的身边滚落,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便走了下去。他又看了一眼女孩们都背对着他站着,最小的她混在人群里,和其他女孩一样,慌慌张张,手足无措。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手一挥,然后站了起来,旁边的赵顺德立马上前,弯腰替少年整理衣服。等到孩子们把这局打完,周围早就没了百里长风的人影。陆建安和陆昙珠相对看了一眼,陆建安黑着脸,陆昙珠也面色不虞。回去的时候,安阳公主在马车上还气得胸膛起伏。“还没当太子呢,就这般德行!我建安和昙珠的生日,居然被他这般戏耍!”让她儿子和女儿当成那些戏子一般给他耍蹴鞠,不就是损了一局棋吗?可惜,她偏偏没有办法。她安阳公主何曾这样受过委屈!一个臭小子!陆明齐没得法,只能拍着安阳公主的手安慰。皖宁一路上沉默寡言,秦氏在旁边皱着眉道:“皖宁,以后不要玩藤球了。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说完又看向陆怀柔:“你得贞静娴淑,你想以后嫁不出去吗?”陆怀柔低下了头。皖宁开口:“舅母,我错了,我不踢球了。”舅母不喜欢,也不能让柔姐姐受委屈。 只是她不像个大家闺秀而已。秦氏揉了揉眉头。她教不过来了。她的眼前浮现起那位林家大小姐的样子,一举一动,优雅淑女,好的女孩子,合该这个模样,怪不得能得到三皇子的看中。哎。三皇子府。作为皇帝最爱的嫡子,他在十岁的时候便被赐了府邸,人称晋王。寝殿内被人烧了龙涎香,这种香气极其贵重,民间绝对没有,全靠御赐。百里长风一向最喜欢这个熏香,可以助他安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即便燃着这香,他也做了一宿的梦。反反复复的,又是那样一个梦。梦里是灿烂的阳光,然而这灿烂的阳光,却依然不及那在马上飞驰的少女灿烂。她的发髻在奔驰中散了,乌黑的发在旷野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影子,伴随着她的笑声,一声声的将这旷野填满。一会儿是她拿着弓箭,挡在他的面前;一会儿是她躺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一会儿,又是她倒在地下,胸口汩汩的流着鲜血,那个明显是长大后的自己穿着皇帝的衣服,发疯似的抱着她:“谁射的?!谁射的!”他猛地睁开了眼,全身冷汗淋漓。最近两年,从他出了宫,这梦里的场景便时时梦到,他拼命想要看清楚梦中的女子,然而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唯有梦后的心痛发作着,不停的等着平息。他坐了起来,要水。外面守着的宫人立马上前。不一会儿,赵顺德也上前来伺候,他这样的内侍,要想成为主子最贴心的内侍,就得忘记自己。百里长风眼前蓦得再次闪现那个垂着头,他一直没有看清楚模样的女孩来。他对赵顺德说:“你明日,带两份礼物去给安阳公主的子女。然后……然后让昨天那个叶皖宁的,到我府里来陪我玩蹴鞠解闷。”赵顺德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应了。皖宁刚刚上完蓝老夫子的第一堂课,就被秦氏欢天喜地的叫了回去。她让皖宁换上利落好看的新衣,给她重新梳了一个可爱的发髻。皖宁被摆弄着,好奇的问:“舅母,怎么了?”秦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皖宁,你真有出息,因为你昨儿的蹴鞠玩得好,三皇子要你去陪他玩。”皖宁一下子僵住了身子:“舅母,我不想去。”秦氏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说什么胡话呢,三皇子又不会吃人。记住,好好踢,知道吗?只要讨得三皇子的喜欢,以后有用着呢。”看着秦氏这个不容拒绝的样子,皖宁闭上了嘴。能和三皇子攀上关系,这是多少达官贵族求之不得的事情呀。皖宁看着秦氏,虽然舅母已经对她很好了,但是如果是她的父兄,绝对不会勉强做她不喜欢的事情。而且,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三皇子昨晚的行径如此乖戾,连安阳公主都未曾看在眼底,万一行差就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有什么办法自保呢?父母最先都是担心孩子的。如果是柔姐姐,可能舅母就不会这么高兴了。皖宁只是默默的让秦氏推上了马车,然后向晋王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