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听了陆九章的话，又看了看在后面的皖宁，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认为陆九章待皖宁如妹妹，皖宁待陆九章如哥哥，并且喜欢的是叶胥，但是现在这么看，很显然不是。她年纪大了，居然还猜错了？她是不大懂了。她慢慢的道：“我年纪大了，就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小姐余生找个可靠的人，可以爱护她，尊重她，她喜欢就好。”只要小姐喜欢，不管是陆九章也好，叶胥也好，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周嬷嬷看着皖宁披风下的寝衣，又看了看陆九章身上也只着寝衣，一时之间忍不住道：“陆公子，你是有礼的人，就算……就算再喜欢，也该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是很重要的。可不能欺负了小姐去。”若是其他男人被她撞见，夜半和小姐仅穿着寝衣相会，她早就一个竹竿打过去了。哪怕陆九章再假装镇定自持，然而在长辈面前被发现，然后半夜相会，也顿时羞愧脸红，急忙低头听训：“九章知道了。”周嬷嬷看了看皖宁。这不是自家小姐跑去，人家陆公子会强制让她出现在门口，那肯定是不能的。哎！什么都不懂的小姐，可千万不能吃亏！就算她再对陆九章的人品信服，可是他也毕竟是一个男人。她道：“小姐，夜深了，快去睡觉吧。”皖宁红着脸应了一声：“好的。”说完低着头，快步离开了。看着皖宁离开，周嬷嬷又沉沉叹了一口气。陆九章在旁边道：“晚辈之错，请勿牵连皖宁妹妹。皖宁双亲未在，亲近者未有您和她舅舅舅母二人。晚辈母亲故，已经让杨先生去接家师了，等他到京，便商定婚事。”这一看就是早有打算。周嬷嬷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陆九章这样的人物，还有谁能不满意呢，最初他就是认定的陆九章，她这才捧出一丝笑：“陆公子费心了，夜深了，陆公子先睡吧。”陆九章弯腰：“嬷嬷慢走。”周嬷嬷这才离开。她离开却并未往自已屋子里走去，而是到了皖宁房间里。皖宁低声喊：“嬷嬷，坐。”周嬷嬷坐下，拉过皖宁的手，道：“你六岁不到便没了爹娘，我总是在想，我可要好好将你拉扯长大，千万不能让你受委屈。我虽然奴仆，但是心里，却一直将你当成我的孙女。”皖宁握紧了周嬷嬷的手：“我知道的，嬷嬷。” 周嬷嬷双眼含泪：“自来父母，惟愿儿女一生顺遂，我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想着你一辈子能够开开心心的，嫁给自已心上人。就像你母亲和父亲一样。所以，皖宁，你是真的喜欢陆九章吗？不是喜欢那位冠军侯？”皖宁看着周嬷嬷：“是的，嬷嬷。我对冠军侯，方才是兄妹之情，对九章哥哥，却不是。”周嬷嬷轻轻拍了拍皖宁手，分得清就好，她就怕她家小姐分不清什么是爱情恩情，等到一朝反应过来就迟了。“小姐，只要你喜欢，那人又可靠，都行。在老奴心里，什么叶胥，什么陆九章，什么顾明决，他们是贩夫走卒也好，是达官贵族也好，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区别只有你。”皖宁心中感动，俯身，抱住周嬷嬷：“嬷嬷。”周嬷嬷抱着怀里的她，不知道什么时，那个总是被自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她再也托举不了她，再也无法抱着那样小小的一个，去给她买喜欢的东西吃了。第二日，陆九章一大早就醒了，他已经习惯早起。皖宁却呼呼大睡着，日上三竿了方才爬起来。周嬷嬷看着无奈，人家陆公子早就醒了，然而却想着等她家小姐一起用早饭，谁能想到她这么能睡，这清粥都不知道热在那里多久了。然而陆九章却坐在那里，不动筷子，在旁边默默翻着书，等到看到皖宁到了，方才将书本一合，去端了清粥小菜过来，拿了碗筷，将没有葱的一盘小菜摆在皖宁面前。周嬷嬷看着这一幕，这才蓦得反应过来，以前为什么她没有反应过来，这陆公子早就心有小姐了？这般细节，直到今日，她才反应过来。小姐确实不怎么喜欢吃葱，然而她从来不说，免得麻烦，不夹或者少夹点菜也就过去了。连她都是好几年后才知道的，但是陆公子和小姐相处并不那么多，这就看出来了？而且家中的碗筷，不论如何，她都喜欢用热水滚过一遍，喜欢用的筷子也是扁头筷子，而不是圆头筷子，不知道陆公子是如何发现的。再看皖宁，坐下便咕咚咕咚喝起粥来，毫无意识。她家小姐这般性子，嫁去了别的家，不说多，伺候婆婆便再也不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而陆公子，却早就熟悉小姐秉性，无限包容，这点倒是好的。知根知底，这才叫知根知底。她突然觉得，这样就很好。皖宁吃完了饭，看陆九章看书，便将自已的账本拿出来。她也积了许多的账。明儿就是大年三十，得大清算一番，陆九章看她趴桌上算得辛苦，走了过来，拿起旁边她未曾清算的账本，翻开，一目十行，一个数一个数就被他结算在后面。皖宁看着自已辛辛苦苦算那么久才过了一本，然而陆九章却跟翻树叶一样“刷刷刷”的，不由一把按住他的手：“九章哥哥，别算了。”陆九章抬眼看她，从她那微微羞恼的样子，心下了然，放下账本，点了点头：“好。”皖宁看他从容样子，又不由气恼，然后低头，愤愤的咬了他手一口。少女的唇又软又嫩，说是咬，也没多用力。陆九章的全身一僵，等到皖宁转开了头，方才将手收回桌下，然后另一只手去拿书翻开，垂眸看书，然而耳朵却悄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