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血污的年轻人猛地睁开双眼，眼角生生落下一滴泪。
“不治了……苏意将她接了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说我是个恶心的骗子，是下贱的东西！”
“不治了！”
唐鹤苦笑着，彻底躺平。
“我不想死在那些人手中，我更不想死！我知道烟雨楼很多事情，我对你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不是么？”
天姝微怔，半晌，终于发狠似的将唐鹤拽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牧由断了一只手，只得用右手吃力地把着脉。
“右胸贯穿伤，督脉被封，强行挣脱出的内伤，还有无数鞭伤，伤得很重，这小子的伤倒是没说谎！确实是九死一生！”
唐鹤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天姝冷笑一声，知道他听得见：“过些日子，天幽门会选拔一批新的长老，你若是能在门中脱颖而出，自然有你的好处！”
唐鹤闻言吃力笑道：“多谢九天尊！”
牧由眉头微皱，还是拉天姝出去说话。
“你要留下他？”
天姝挑眉：“没错！”
“你这是相当于把一头打瞌睡的老虎放在身边！”
天姝笑得妖艳：“当年的玉面书生啊……江湖上也是与我齐名的响当当的人！”
“天幽门长老团全灭，门中缺人手做事！他在烟雨楼憋屈了多年，最终还被自己心爱之人背叛，肯定恨毒了烟雨楼！”
天姝抚摸着嫣红的指甲，对唐鹤倒很是满意。
“之前那些长老都是蠢货，将这种聪明人留在身边，事情才会办得更漂亮！”
正说着，门外翠鸟的声音响起。
天姝微愣，赶忙接过翠鸟腿上绑着的密信。
纸是上好的京城龙泉纸，纸上只写着简简单单一句话。
“杀了钱通和卫良！”
天姝皱眉，恨恨将纸条揉了，目光阴冷。
的确，这两个人知道的太多了，若是回京候审，保不齐会牵连到整个卫家！
……
又是一个好天气。
冀州城内的状况已经好了不少，百废待兴。
不少从灾难中缓过劲儿来的难民，也加入到了灾后重建之中。
苏意看着一众热情的百姓，时不时跟他们打招呼，笑得脸都僵了。
她揉了揉脸，终于走到了“胡府”门前，低声道：“已经三天了，蓝千汐弹劾状告的折子都要写好交上去了，这胡敬，半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真的快病死了？”
君天佑微微一笑：“不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
浓重的药味儿弥漫在空气里，胡敬面色惨白，上吐下泻，一张病容惨惨戚戚。
“是老夫不中用！这身体……咳咳——”
苏意和君天佑齐齐沉默。
苏意不着痕迹地搭上了对方的脉搏，却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胡敬语气羞愧，惭愧地表达了粮食被盗的自责，却绝口不提钱通和卫良两人。
君天佑没说什么，简单寒暄了几句，看着胡敬的病容，这才道：“冀州赈灾事情已了，胡大人虽然病着，但来冀州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老夫……咳咳，老夫也想早些回去认罪，可是这身体实在是……”
胡敬说一句话咳三声：“老夫对不起冀州百姓，想等看到百姓安宁的那一天，与世子一同回去！”
君天佑挑眉，皮笑肉不笑寒暄一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二人虚与委蛇一气，这才出了胡府。
“这老东西早有准备，故意服药，让自己真病！”
苏意冷笑一声：“可惜……这家伙藏得太好，我们没证据，不能随便抓人！他一定知道那二十万担被洗劫的粮食在哪儿！”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露出狐狸尾巴！”君天佑噙着下巴道，“钱通与卫良的罪状折子已经递上去，按照贵妃娘娘的意思，大概率是押解回京秋后处置。”
“胡家不想理会这件事，但一定有人会担心！”
苏意微怔：“你的意思是，卫家？”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动乱，是胡家与卫家一直在其中捞油水！”
“胡家有胡敬，卫家单凭卫良那个草包还镇不住场子，牧由又是医圣弟子，也不是卫家人！”
“你猜猜，除了这两人，谁还会是卫家人？”
苏意倒吸一口凉气。
“天姝？难道她是卫家人？！”
君天佑揽着苏意的肩膀，沉沉耳语道：“从上次鬼坟村见过天姝之后我便有所怀疑，前段时间第二次见过她之后，我便让烟雨楼去查了卫家所有的旁支子弟，终于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神秘地笑了笑：“还记得跟你在状元街打赌的卫桓么？”
“记得！”苏意点点头，“他是卫家的庶出二公子！”
提起庶出，苏意突然一愣。
自己初入国子监时，玉儿的介绍犹在耳边。
“凡世家大族嫡出，不论男女，都要进国子监学习……”
是世家大族的嫡出，而非庶出！
可卫桓却能凭借庶出的身份，在国子监内读书，甚至横行霸道。
卫桓本身并不受宠，卫家也根本就不缺儿子。
可他却还是在一堆庶出之中，以纨绔混世脱颖而出。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卫家有属于自己的靠山！
看着苏意恍然的眼神，君天佑继续道：“卫桓的母亲生下卫桓之后便早亡了，但实际上，卫桓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叫卫姝。”
说到这里，君天佑脸上的表情更耐人寻味：“传闻这个卫姝，自幼体弱多病，被养在方外，几乎无人知道！”
苏意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
谁能想到，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卫家庶女，居然是天幽门的九天尊？
苏意彻底明白了。
“钱通与卫良被抓，卫家人唯恐引火烧身，一定会让天姝杀了他们！但胡家却不在意这两个人的命，胡敬更多一心只想着那批粮食！”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君天佑：“嫌隙已经生出来了！你是想内部离间他们？”
“聪明！”
君天佑伸手捏了捏苏意的脸，“对胡敬的监视可以暂停了！放他出去，他一定会去找天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