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忍着笑,不想让他压力太大,不由得打趣道:“放宽心,那老东西活不了几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届时便可以趁机上位!”
君天佑扯出一个苦笑,知道苏意这是在安慰他。
却听门外,落十九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督主!好消息……不!不好了!”
“什么事?!”
“王爷他……他病了!”
君天佑猛地一怔,看向苏意。
苏意微微摊手,笑道:“喏,机会这不就来了?”
君天佑嘴唇微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意素手纤纤,搭在他的肩膀上:“放心,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君天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
这才大步进了汝阳王的营帐。
军帐之中,数名医官跪在地上,棘手地看着躺在塌上气若游丝的汝阳王。谁也不敢说话。
汝阳王经常头晕,虚不受补,却还是一味进补,一把年纪只想再生个儿子。
如此一来,这犯病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却根本没有人敢说出实情。
战前主帅有失,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他们怕是脑袋都要不保了!
“你们……一群废物!”
汝阳王躺在塌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怒骂着。
他捂着脑袋,眼前都有些模糊。
“父王!”
身前,君天佑大步踏进来,深深地看着汝阳王。
看见君天佑的那一刻,汝阳王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一般。
此刻,什么刚收的侍妾,什么侍妾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重要。
他是很想再生一个儿子没错,但关键时刻,他却只有这一个儿子!
“天佑!天佑!”
汝阳王几乎是迫切地看着君天佑,目光露出恳求之色。
他胡乱挥着手,赶走了所有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就按照你先前说得做!将蓝千烨叫进来,控制他!用你那神奇的办法控制他!以青州为据点……”
“你只要控制他!为父便将虎符……交予你!”
君天佑坐在床边,神色奇异。
他抬手,有些颤抖地替汝阳王整理好了散乱的鬓发,声音温柔而妖异。
“好。”
苏意一进帐,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汝阳王,心中恍若明镜。
按照原本的计划,君天佑会假装控制她,然后骗到汝阳王手中的虎符。
纵使他手中的那个虎符是假的,但现在大兵压境,只要真的虎符不出现,它就仍然有着号令百军的作用。
她神情平稳,浑身细胞都已经准备好了去演这一场戏。
然而,君天佑冰凉而汗湿的手却猛地伸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君天佑眼尾猩红,带着极度的压抑和暴虐。
苏意心中一惊。
那是他内心极度挣扎,将要发病的前兆!
榻上,汝阳王喘着粗气,却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天佑……给蓝大人赐座,看茶!”
说罢,朝着君天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趁机将药下在茶中。
不料,君天佑紧紧地捏着拳头,并没有动作。
“不必了,蓝大人是自己人,没必要见外!”
“你小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没礼数!”
汝阳王心中闪过一丝古怪,面上却摆出慈父的模样。
话音未落,君天佑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
他讽刺道:“父亲莫不是忘了,我小时候的礼数,是被长公主亲自教导出来的,乃是最为周全的!”
汝阳王一怔,完全猜不到君天佑下一步要做什么,只得讷讷接话。
“是!你一直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般,君天佑笑得极为讽刺。
“省心吗?那是因为父亲从未关注过我!”
“我若是礼数不周,便只会得到一顿毒打,罚跪祠堂,连饭都不准吃……父亲明明知道,却从未理会。”
男人眸子猩红:“你怕被先帝怀疑!于是做出对我不管不顾的模样!”
“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只有牺牲我,让我被长公主压在手心……这样他们才能降低对你的戒心!”
看着一旁的苏意,汝阳王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慌乱,若是换做平时,他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
可现在,他却病重得抬手都有些费力,只得放软了语气。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这还有外人在呢……你——”
话音未落,却见君天佑右手五指成爪,狠狠地掐住了汝阳王的脖子。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让我去控制她,来为你眼中所谓的康庄大道铺路!”
“你知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
君天佑声声切齿,目光发狠,恨不得下一秒就将面前之人捏碎。
君天佑一只手抓着苏意的手,如同抓着一块浮木,另一只手却犹如恶魔的爪牙,抓着汝阳王的脖颈,仿佛要将自己也抓进那无间地狱里去!
看着汝阳王面色涨红,竭力挣扎的模样,他心中升起一丝魔鬼般的快意。
他五指缓慢收紧,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眼前的景象似是忽然变换,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
周围的宫人窃窃私语,说他是野孩子。
他也曾经偷偷去问母亲,他的生父到底是谁,母亲却总是避而不谈。
直到生死关头,他才终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可对于“父亲”这一概念,他仍然是模糊的。
直到那日,汝阳封地的一处昏暗茅屋之中,尚且年轻的汝阳王皱眉看着瘦成豆芽菜的他,大掌拍上了他的肩头。
“孩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尽管这个父亲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尽管他所做得一切都是利用,尽管当初的相认也只是计谋,尽管自己并不是他的孩子!
可这么多年,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补全了一个男孩心中对“父亲”一词的认知。
晃神间,一只纤细而带着温暖力量的手,温柔地覆上了君天佑青筋暴起的手。
“嘘——没事了,没事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让君天佑指尖一松。
苏意抓住了君天佑的手,将半死不活的汝阳王从君天佑的手掌下解救了出来。
“他有他的报应,但不应该你动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