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令之上写着:“本宫深觉藩王之乱,动摇四海……特令诸将,于班师回朝途中,以战中重伤不治之名,诛汝阳王父子!钦此。”
明黄色的丝帛上,御笔朱批,绝无半分虚假。
汝阳王也就算了,可君天佑暂代帅职,说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也为过。
他们难道真的要过河拆桥,杀了君天佑吗?
营帐内一片死寂。
只有所有人传阅完之后陡然色变的震惊。
薛征作为蓝长清身边的旧人,低声道:“我青州这次并不在出征之列,是情急之下被叫来帮忙的!因此,我不表态。”
“但我斗胆说一句,若是没有君督主,便没有今日的宣阳城乃至幽州!”
冯城大咧咧点头:“俺也觉得……这样对君督主,不仁不义!”
程达拍着胸脯:“我只知道,是君督主三擒三纵,于我有知遇之恩!我还没获封官职呢,不算你们朝廷中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我实在是做不到!”
史仲乾蹙着眉头,举起了手表示赞同:“君督主治军严明,断然不能有如此下场!”
一直未说话的叶飞惊眸色深沉。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君天佑真实身份之人,此刻他显得有些凝重。
好一会儿,叶飞惊这才缓缓道:“我是归降之人,暂时没有获封,不便参与朝廷密事!”
“叶某土匪出身,不懂这些,但尚知‘良心’二字怎么写!”
“谁若是在叶某眼皮底下做此等过河拆桥之事,别怪叶某不仁不义!”
说罢,还警告般看了一眼葛尚奇。
葛尚奇当初与君天佑争夺军中主帅一事,不少人可是都还记得的。
葛尚奇被这几人齐刷刷的目光一盯,顿觉背后发凉。
“我……我是当初跟他争夺元帅之位,但那是为了大局!”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虽然老子这一辈子运气就没好过,年轻时候碰到闻三虎这个讨厌鬼,后来又碰到蓝长清压老夫一头,再后来又遇上了君督主!但老夫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做!”
坐上,早就对婉莹有些不满的闻三虎,心中终于宽心大放。
“既然如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请诸位将今天看到的东西烂在肚子里!”
众人齐齐点头应下。
冯城挠头看了一圈:“对了,君督主和蓝大人呢?”
“不知道,先前看着他们往战俘营去了。”
……
战俘营内。
董其成坐在牢狱之内,目光呆滞,状似疯魔。
君天佑与苏意来的时候,他正盯着手中一块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丝绢,目光缱绻。
“您二位可小心着,这厮之前好几次都想越狱,而且凶神恶煞得厉害!”
牢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牢门。
苏意大步走了进去,看向角落里的董其成。
董其成盯着手中丝帕,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沙哑。
“二位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君天佑声音平和:“先前为了攻破幽州城,事情太多,怠慢了董将军,还请见谅!”
董其成微微一笑。
“没什么,这里虽然简陋,但招待得很是周到,世子优待俘虏,董某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君天佑眸子微眯,低声笑道:“乐不思蜀?在董将军的心中,真的能忘记蜀地的一切么?”
董其成目光一滞。
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君天佑。
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拖响。
苏意目光微凝,忽然厉喝道:“小心!”
话音刚落,董其成双手成爪,狠狠地朝着君天佑抓来。
手上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他拎着锁链,以链为鞭,朝着君天佑攻去。
君天佑眉宇微动,一手拦住对方的攻势,一脚关上了牢门。
苏意飘身而上,一根银针定在对方的麻穴之上。
董其成脚下一个踉跄,眼中却狠辣依旧,锁链横甩,就要先绊倒君天佑。
千钧一发间,君天佑手掌不动,只狠狠捏住了对方的麻筋。
一股异香从袖中传来,董其成手脚一软,恶狠狠地跌坐在地。
他喘着粗气,一口咬在君天佑的虎口,还妄想制住他!
面前的董其成犹如一匹饿狼一般,一旦摆开阵势,便是无休无止的战斗!
一旁,苏意眉毛微眯,观察着局势,一针半麻醉快准狠扎进了对方的脊骨上。
感受着下半身的麻木,董其成彻底瘫坐在地上。
他苦笑道:“本以为挟持君督主能走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是挟持想要走出去,而非仇恨到要杀了对方。
君天佑挑眉,随意撕开布条下摆,包扎着自己的手。
“那我还要感谢董将军的不杀之恩了!”
苏意好奇地捡起掉落在地的那一方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锦帕。
“这锦帕对董将军想必很重要,只是……绣两只乌鸦做什么?”
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董其成瘫在角落里,平静宛如饿狼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那是鸳鸯!”
苏意&君天佑:“……”
小小的插曲让牢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苏意尴尬一笑,将锦帕还给了董其成。
董其成小心翼翼接过,又将其抚平,护在怀中。
“这是我妻子给我的!她是方家的大小姐,方宁霜。”
男人声音沙哑。
苏意和君天佑对视一眼,轻声叹息。
太和十九年,平定西南山匪之乱的幽州方家,惨遭屠门。
方家八十三口,无一幸存,而那方家大小姐也……
“她是将门之女,最敬佩的人便是当时孤身跟随顾将军收复平州的齐红缨将军……”
董其成看着苏意:“但没想到……武将之家,果然没一个好下场!”
君天佑微微皱眉,低声道:“这么多年,你想报仇吗?”
“当然!”董其成声音愤懑,“方家惨遭屠戮之后,先帝登基,却以新帝登基,不宜大操大办丧事为由,将方家之死一笔掠过!”
“这些年,先帝的削藩之策从不在少数,我岳父方启对我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如同亲子!”
“我和她本也想成为蓝将军夫妇那样的人,可现在……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