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苏意清澈的眼神,君天佑难得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苏意转头拍了拍殷邪月的肩,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一上车,殷邪月脸上那张扬的笑容猛地淡了下来。
不知怎的,气氛竟然有些凝重。
殷邪月微眯着眼,笑容一如往常的张狂:“怎么样?你是没见到我今天那帅气的出场!”
苏意却难得正视地看着他。
“殷邪月,你别再笑了好不好?”
脸上的笑容猛地顿住,殷邪月呆呆地看着苏意。
女子认真道:“你笑得不好看。”
气氛忽地凝滞了下来,殷邪月脸上的表情僵住。
一直自信飞扬的男子目光颤抖,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迷惘和呆滞。
苏意直直地盯着他:“你不开心!”
“我说了,我当你是朋友!朋友面前,也可以不用故作坚强!”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面前的男子忽地一个颤抖。
殷邪月定定地抬眸,难得露出几许难言的苦涩。
他低着头,有晶莹的泪水滴下来,打湿了衣襟。
殷邪月颤抖着,想伸出手要一个拥抱,最终却克制地握紧了拳头。
苏意轻声问道:“自从上次四国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父亲死了。”
殷邪月语气轻描淡写,却暗含着浓重的悲怆。
“殷凉雪挟持了我母皇,革了我父亲的职,说他是带来不详灾祸的黑狐,一手创立了冥狐宗这一邪宗。”
殷邪月抿着唇,唇角似乎不受控制地扬起。
“堂堂国师,被万人唾骂,游街示众……他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每一个路过的民众都要啐一口。”
马车缓缓而行,车外是一地的喧闹。
殷邪月抬起眸子,盯着地上透出来的光影。
“我父亲年轻时与母皇也互相爱慕,可后来母皇登基之后,又纳了好多个妃子。”
“父亲觉得母亲背叛了他,他恨着母亲,恨不得处处与她作对,一手借着国师之位偷天换日,建立了冥狐宗。”
殷邪月朝苏意疲倦一笑:“他是万人敬仰的国师,也是个疯子!”
“我出生就不被喜欢,因为父亲总是与母亲政见相左。但国师这一职位,在百姓心中地位过高,她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在暗中削弱国师的权利!”
苏意沉默倾听,轻轻蹙眉,担忧地看着殷邪月。
那样张狂的红衣青年,看似逍遥自在如仙似魔,但谁能料到,他所生存之处,处处都是陷阱。
“我幼时动不动就被父亲丢进蛇窟,或者扔进狼群,若是学不会他们的语言与音调,便只会沦为野兽口中的食物。”
“纵使练好了,但只要不能完美操控,便会换来父亲一顿毒打。”
殷邪月仍然在笑,笑得滴出了眼泪,声音却冷静至极。
“我长得像母亲,为了避免被打死,便学着母亲的笑,那时候,父亲便会对我好些,他把我搂在怀里,给我上药,喊着母亲的名字,说着卿卿我怎么会伤害你之类的话……他其实早就疯了。”
“后来就这样,再也改不回来了……”
殷邪月扯着嘴角,满不在乎地道:“我纵然接了无数桩生意,能将生意做到大兴皇族内部,但冥狐宗却仍然到不了中原。”
苏意沉默了。
冥狐宗无法立足于西凉,在中原亦无立锥之地。
就像殷邪月这个人一般,自小便过着被逼疯,被倾轧的生活。
“我不喜欢皇室,我恨不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去死!”
殷邪月咬着牙,眼神执拗:“什么狗屁西凉,我不在乎!只要可以,送给你们也罢……我只想证明一件事情。”
“我从出生便被训练,这冥狐宗少主的位置,是我这一辈子的枷锁,却亦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必须要向他们证明,冥狐宗不是邪宗,亦不是黑狐!”
“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说完后,殷邪月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却见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香,少女温暖的怀抱像是天光划破黑暗,狠狠地触动了殷邪月的心弦。
苏意笑着,给了殷邪月一个大大的拥抱。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你还会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去见很多很多的人……总有一天,你会走出困扰你的冥狐宗的枷锁,走出那一亩三寸地。”
“天高海阔,任君遨游!”
少女温柔坚定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殷邪月狠狠一颤,死死地抱着苏意,泪水湮没衣襟,再无声息。
从此,他殷邪月的世界里,亦多了一片温柔烈阳,缀满了他惶惶无措的黑暗。
……
逸王府。
君天佑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面前是点头哈腰的沈千山。
“这是给殿下的一点新年贺礼,恭贺殿下开府……”
沈千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看着面前这位主儿。
这二百万两银票,可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却听男人忽地冷哼一声。
沈千山一个激灵,僵硬地看着君天佑。
这是……嫌少?
沈千山咬咬牙,看着面前的礼盒,又添了一沓银票进去。
“殿下……”
君天佑被唤回心思,这才皱眉看看面前的银票,示意落十九上去清点。
落十九手指头蘸着唾沫,舞得飞快。
“回殿下!正好是二百五十万两银票!”
君天佑猛地皱眉,看向沈千山。
“你敢骂我?”
沈千山都快哭了:“不敢不敢!微臣……”
君天佑面无表情看着沈千山,再看看这空荡荡的逸王府,忽然疲倦地摆摆手:“算了,你滚吧!”
沈千山这才慌忙告辞。
“主上,咱们这次可是真发了!”
落十九一边数着银票,眼睛里都在冒金星。
君天佑淡淡瞥了一眼落十九:“庸俗!”
落十九嘴角微抽。
却见君天佑蔫蔫儿地坐在椅子上,侧脸显得分外忧郁。
他忧伤地望着天空,浑身充斥着丧气。
落十九奇怪道:“拿了这么多钱,您不开心么?”
君天佑摇摇头:“钱到手了,媳妇儿跟人跑了,这有什么用!”
“不是吧?这……苏姑娘不是对您挺好的么?”
落十九嘟囔着,又给君天佑支招儿:“咱们虽然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但苏姑娘那也是大女子,她要不开心,您就故技重施……撒撒娇卖卖惨,该有的不就都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