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人齐刷刷跪下。
孰料，车辇上的萧澜恍若仙人之姿，只是那仙人的眸中，却又隐隐充斥着对权利的欲望。
一旁，闻章是个大老粗，闻言不满道：“放肆！这是我们宸王殿下。”
宸王？
就是那个成天在道观里养生，六根清净清心寡欲的主儿？！
他怎的会前来？！
窦靖西低首道：“先前不知宸王殿下到来，未曾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见谅。”
不管这次来的人如何，官场规矩，先低头认罪总是没错的。
却不料，少年清瘦白皙的手指稳稳拖住了窦靖西。
“窦将军真守边关，日理万机，自是辛苦，倒是我冒昧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男子神情温和，但目光中似乎带着丝丝欲望，怎么都不像是传说中无欲无求的仙人模样。
窦靖西微微一笑，又在心底自嘲。
皇室这种权利汇聚的顶峰，怎么可能真的有无欲无求之人？
几人一起去了邺城内最大的府邸，萧澜打量了一下四处。
邺城城内人心惶惶，处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一些自幼生长在邺城的平头百姓见了，个个都吓得恨不得绕道走。
萧澜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顾长清任职时，边关军民一家亲的话本子早就流传而出。
蓝长清爱民如子，那时候北疆的军队中有很多人甚至并非是为了报国，而是因为是蓝将军的狂热粉才来投奔军营的。
“邺城的治安倒是很不错，将军有心了。”
萧澜上下打量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夸奖道。
窦靖西自然是没有听出来对方话语中的深意，不由客套笑道：“殿下过奖，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都是该做的！”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萧澜咀嚼着这句话，笑眯眯看着窦靖西：“这两年朝廷乃是多事之秋，用钱的地方多，给北疆的军费……应当不是很宽裕吧？”
“敢问将军，应当是有着其他的扩充军费的法子吧？”
窦靖西闻言，背后一凉。
这宸王殿下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却一来就问了个最关键的。
窦靖西一时间，居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这……感谢后主一直惦记着北疆。”
窦靖西眸光一闪，并未回答萧澜的话，反而打哈哈想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萧澜似笑非笑换了个话题，转而介绍起了自己。
“此次出使，于情于理后主都应当派五弟来的，但五弟如今在朝中走得太高，贸然出使北疆……呵呵……”
后面那话萧澜没说出来，但窦靖西却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即使如今二皇子失势，朝中的争斗也从未结束。
边关即使消息鼻塞，但后主前些时候认回君天佑的那昭告天下的架势，饶是在北疆，也略有耳闻。
有时候走得太高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君天佑引起了后主的疑心和戒备，自然也会有旁的人来顶上。
这位四皇子因着闻家的缘故，在道观茹素祈福多年。
可如今却致命一击，拿到了这北疆的出使权。
看似是外派苦寒之地，实则有机会接触到北疆兵权。
不过几个回合的交谈，窦靖西已经放松了戒备。
这四皇子，也想盯着北疆这块肥肉！
窦靖西暗自琢磨着，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
“原来如此！”他苦哈哈笑了笑，道：“实不相瞒，北疆确实苦寒……最重要的是，百姓无耕地，故而我带领百姓们开垦了少部分良田，通力合作，能稍微填补一二！”
这话说得颇有点儿不要脸的意思。
萧澜内心微微冷笑，借着光顾四周的名头，跟闻章对视一眼，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
这话说的虽然很有水平，既将屯田养兵的名头都推到了无辜百姓头上，又隐约朝萧澜透露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成全萧澜的野心。
北疆军费确实紧缺，但只要稍微打听调查一下就知道，当年冒着大不韪开创了这屯田制的，乃是蓝长清夫妇！
如今，怎么倒都变成他窦靖西的功劳了！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他搓了搓手中连夜背诵的小抄，一巴掌拍在了窦靖西的肩上。
“窦将军辛苦，都是为国为民，本王都懂！”
“初来乍到，可能还要在这里叨扰不短的时日！”
窦靖西点头，还想说什么，那华贵的车辇中，却乍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娇柔声音。
“殿下，怎么还没好？”
窦靖西微怔，便见那车辇被掀开，一名容色魅惑至极的女子裹着薄纱，媚眼如丝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女子身材高挑，但那双狐狸眼却是一等一的魅惑十足。
“月儿，别闹！”
萧澜状似平稳地说着，内心早已经一万只草泥马崩腾而过。
他看着殷邪月，仿佛看到自己掉落的节操与三观。
早在商议这一环的时候，他们的本意是真的找个宠妾来着。
但在这样的大老爷们儿遍布的苦寒边关，女人比母猪都稀罕！
哪儿来真正的美人儿？！
唯一的雌性生物苏意不仅被君天佑看管得死死的，而且见了萧浚，估计一眼就被识破。
如此状况下，殷邪月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跳了出来。
虽然为他们解决了不少难题，但……这是真恶寒啊！
窦靖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底不动声色，却又得到了一个信息。
这位宸王殿下，是真的有野心的！
他在山上清心寡欲那么多年，都是假的！
双方经历了一波满意的试探与交锋之后，各自都摸清楚了对方的底。
眼看着车马要进城主府的门。窦靖西忙腆着脸拦住闻章：“闻兄，你可知四殿下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闻章笑道意味深长：“咱们四殿下，最爱的除了美人儿，便是听说书唱戏。”
看着萧澜的背影，窦靖西终于收起了脸上最后一点儿笑意。
他吩咐手下副将：“吴尽忠，我不管什么方法，去城里找最好的酒楼包场，找最漂亮的美人儿，找最好的唱戏的！四殿下来了，这场面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副将吴尽忠低头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