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前身是前朝的临国公府,占地面积能有三百来亩,在棉絮般的大雪下一片素白,平添了几分静谧肃穆。
苏意跟随杨氏走过熟悉的花门、游廊、庭院,最后停在了碧玉阁前,一时惊诧不已。
碧玉阁,是整个杨府尤为特殊的存在。
两层的红木阁楼就跟新的一般,上屋下厅,红帐暖阁女儿香,织布机、琴棋、文房四宝等等一应俱全。
倚在二楼的窗廊上,便可看见成片的雪梅抱池,简直美不胜收。
杨氏慈爱地瞧着面前如画的女子,柔声道:“今后你便住在此处了。”
苏意震惊回眸,“我住在这里?”
杨氏却肯定点头道:“对,虽然自从你父母死后,蓝家跟齐家便不再来往了,但我们毕竟还是亲人,你可以叫我一声叔母。”
提及此事,苏意眸光微颤,霍然起身,她一脸郑重道:“恕苏意不敢领受如此重恩。今日叔母解围,苏意自是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再做报答!苏意这便告辞!”
“等等。”杨氏有些着急地拉住她对手腕,“你我是亲人,还是留下吧。”
苏意却板着脸道:“不必了。”
她如今身上危机重重,不想也将叔母他们牵扯进来。
“我……”杨氏垂眸,无奈苦笑。
她额上皱纹清晰,充满了苦涩。
叔母总是这般,出身南方豪门大族,极重规矩。
便是待她如亲女,也要人前恭敬地喊她太子妃。
如今面对她的拒绝,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意心疼,却更加生气,“叔母要是没什么话要说,那就不必说了!”
杨氏张了张嘴,想说她如今生气的模样倒和她母亲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
却见苏意猛地逼近,她莫名心虚地后退了半步。
苏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叔母不如实话实说,今天给我解围的目的?若是不说的话,我这就走。”
气氛一时沉寂。
杨氏沉默了许久,这才为难道:“是窦将军的家书今早到了。”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家书,递给了苏意。
苏意不解接过,展开看来。
居然是窦方写给杨氏的。
按照信中所言,窦方曾传书给杨氏,说明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主子蓝长清和齐红缨,哪怕万劫不复,也无怨无悔。
原本恨透了皇家的他直到遇到小主子苏意,发现她嫁给了当朝太子君天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所以最后他只能慷慨赴死,死在苏意手下,以成全苏意的所作所为,而他也好早日去地下跟主子蓝长清相聚。
但他死前还是放心不下苏意,便托杨氏回京之后务必要保护好苏意,在必要之时,希望整个杨家和齐家都能站在她那边。
原来是窦叔叔的叮嘱,没想到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苏意心思复杂,更加苦恼。
她若此刻留在杨家,那就是向众人宣告,杨家是站在太子君天佑这一边的,那将会将杨家牵扯进夺嫡的风波之中,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旁观的杨氏见她叹气,忙道:“我们也知你不想留在杨家……但,你能否成全叔母和窦家的一片苦心。”
理解叔母的用心良苦,苏意也有一丝心动。
再看一眼窦方的家书,她颔首应了下来:“好。”
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她深信自己有能力不将杨家拉下这趟浑水之中。
而且,她确实也很久没与叔母好好聚一聚了。
“好,那咱们去吃饭吧。”
杨氏闻言,顿时喜极而泣,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拉着她下楼去了。
……
饭后天都黑了,苏意独坐阁楼房中。
她将蓝千寻的信件,以及“青秀写给谭伯宣”的信件,一一摆放在桌上。
手上拿着个烛台,将烛火怼在信件上方,保证她能够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两只眼都要看花的那刻,苏意顿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一个人影落在了窗廊之上。
苏意警觉回头,擅闯者已经到了面前。
见是一袭红衣的君天佑,苏意这才放松下来,将手中的烛台放在桌上。
顾及楼下还有丫鬟在,她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又被赶出蓝家,还来了杨府,特来看看,你没熟吧。”君天佑随口解释道,凤眸却将苏意通身打量了个遍,确定她没受伤却也无法放下心。
“对不起意儿,都是我让你受苦了,如若不是因为我是个废物太子,你也不会被众人所看不起!”君天佑沉声道。
苏意刚想开口安慰几句,不关他的事,突然,他拉过她的手腕一把,一张清冷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这人果然是动武了!
今日陪婉莹吃晚膳时,就有人回宫汇报,说苏意被昌盛武馆的人逐了出来,后被杨府的,老夫人当场带走了。
当时他就心感不妙。
莫名其妙地又被蓝家驱逐,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不跟武馆的人动气,甚至是动手?
见他脸色不好,苏意当即心虚地收回手道:“我没怎么打……”
“是发现打不了吧?”君天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早有准备似的拿了颗药丸递给她。
在苏意接过之前,他又一缩手,郑重提醒道:“这能帮你固体,但只此一颗。你要是再不听劝告,擅自动武让病情恶化,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知道啦!”苏意讨好地应承着。
不经意间,她的神情还有几分撒娇之意,甜得人心口一软。
君天佑不禁失神,等手上的药被人夺走后,这才回过神来,
他紧张地偏过视线,右手无措地支着下巴,耳根子悄悄发热。
意儿什么时候变得娇气了?
真是……有几分可爱呢。
他悄然回头,还想再继续偷瞄一眼,却见苏意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毫无形象。
君天佑欲言又止。
“……你如今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你这仪态记得收敛点。”
“我的仪态就是不矫情。”苏意大手一挥,彻底扇碎了君天佑的幻梦也不自知,“这个谭伯宣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解药应该就在公主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