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佑沉眉,松开伞柄的那刻又握住她冰凉的手。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人也不能复活两次。挽救玄朝缺不了你,莫要为了私情仇恨,不顾大局!”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苏意抬眸瞧他,一时失神。
鬼使神差地,她出声调侃道:“只有玄朝缺不了我啊?”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深眸瞬时柔情万分,他语气郑重,“我也缺不了你,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上次让她独自一人去对付陈元湛,害得她身受重伤,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念此,君天佑眼眸霍然一亮。
既然怕她死第二次。
那他为什么还要干那么冒险的事呢?
君天佑拽着她就往回走,“你还是不能去,大不了我等会儿替你去!”
不知为何,他这突然的固执有些幼稚的可爱,苏意直接笑出了声,努力将他拽停。
她粗声粗气地哄着,“天佑,别闹了,你赶紧走吧,我保证会活着回来的!”
熟悉的话让君天佑沉眸,“陈元湛那次,你也保证过,可是最后呢……”她那次差点儿就没命了啊!
苏意哑言,无奈抱臂道:“那反正我今天就要见卫妙岚。”
两相无声对峙,最终君天佑败给她的死倔,不悦地将纸伞往她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就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苏意深吸一口气,回身面对江河而立。
约莫过了两刻钟,一艘游舫才从天际破江而来,船上传来悠扬的琴声。
苏意立马听出,这是卫妙岚京城弹的曲子!
很快,游舫便稳稳地停在了苏意面前。
两个下人将木板往岸上一搭,便退了下去。
苏意干脆踩着木板上了船,将伞一收,掀开厚实的帘子就钻了进去。
偌大的船舱窗扇紧闭,彩灯高挂。
里头暖意浮动,还燃着浓郁的香料,也不知香中加没加别的东西。
苏意也懒得在意这些,只是紧盯着正对面的女人。
正对面是个供舞姬乐伎施展的三寸高台,卫妙岚就坐在那里,沉浸在奏琴之中。
几月没见,卫妙岚依旧是她初见时的模样。
萧瑟凄婉的琴声之下,卫妙岚如扶风弱柳,细眉似蹙未蹙,哀愁的面容我见犹怜。
走到高台前的正位坐下,苏意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浑像个风流将军。
一曲奏罢,她勾唇鼓掌道:“许久未听卫大小姐弹琴了,如今技艺又精湛了些。”
卫妙岚愣怔了下,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她抬眸间挑眉,“未想到你还敢一人来见我。”
“为何不敢?”苏意故作不解地往前倾身,右手往桌上狠狠一拍。
她右手缓缓挪开之际,一块通体透润的玉牌显露,在铺着红色八宝纹的桌布上格外乍眼。
卫妙岚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凤凰玉牌?”
这就是能调动京城四馆八场的凤凰玉牌!
这就是能掌控半个玄朝的凤凰玉牌!
眸光一冷,她猛地倾身去抢,却被苏意抢先一步。
苏意攥着玉牌冷笑道:“卫妙岚,你也太耐不住性子了!”
瞧着对面泰然自若的女人,卫妙岚柔弱的面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厉阴沉之色。
这天下,没有人能比她卫妙岚更耐得住性子!
她淡然坐回去,讥讽道:“苏意,我已经知道你现下就是个奄奄一息的纸老虎,你也没必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既然你知道我要什么,那就直接点。你把它给我,我就放过蓝千寻。否则,你连这艘船都下不了!”
苏意不以为意,“说的我把玉牌给你,我就能下这艘船一样。虚白一死,四馆八场都可以不听玉牌调动,我二哥绝对不会听你的。病死的骆驼比马大,蓝家这股势力你不想要了?你会放过我二哥,骗鬼呢!”
“我说出去的话就不会反悔!”卫妙岚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我没你想的那么无情,也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我要是想杀你和蓝千寻,就不会留你们到今日!”
苏意乐了,“您还不无情呢?但凡有点良知的,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小弟都下手?”
卫妙岚眸光一颤,紧握双手,任由蔻甲深嵌到掌心的血肉里。
她眼角微微泛红,恶狠狠道:“是他不听我的!你只不过把会主之位让给了他,使了个怀柔之策,他便被这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唯你是尊!”
卫妙岚拍案而起,“他明明一直想摆脱那个破玉牌的控制,想要将我们卫家发扬壮大,凭实力让所有人跪服!但因为你,他认命了!我都不认命,他凭什么认命?凭什么!!”
越说她越激动,娇俏的面容都跟着狰狞起来。
卫妙岚一撑桌子贴向苏意,死死地盯着她,“是你害死了他!是你!”
“啪!”
一巴掌猝不及防地打在卫妙岚脸上,将她狠狠地掀翻在地。
卫妙岚浑身狼狈地摔倒在地,捂着迅速发肿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意。
她从未想过,苏意竟敢直接动手打她!
苏意恨铁不成钢的一指她,“到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你就是靠将脏水泼给别人,来减少自己的负罪感吗?可事实就是事实,是你亲手毒死了玉儿,是你亲手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你还曾要杀害我这个唯一的姐妹!”
铿锵的讨责像是一记闷锤,狠狠地敲打在卫妙岚的心上。
她长睫轻颤,一双杏眸倔强到发红。
苏意一脸悲愤地看着她,“我们认识的那个卫妙岚,是个连蚂蚁都不肯伤害的善良大小姐。可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有谁对不起你吗?!”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那个卫妙岚早就被二皇子伤害,又被蓝千汐抛弃的时候,死掉了!”卫妙岚恼怒反驳道。
她捂着脸站起身,咬牙怒瞪着苏意,“什么善良、什么柔弱,通通都是我装出来的!”
苏意微震,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浓烈的不甘与委屈。